第六章 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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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豆,过来!”老何简短而严厉地命令道。

    然而土豆不仅没过去,反而在往后缩,托尼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露出做坏事被抓包的便秘表情。

    哦,不是吧!托尼心里哀嚎。作为一个恶作剧爱好者他太熟悉这个表情了,如果土豆这个地图的获取过程是征得其所有者同意的正常程序的话,他们俩都绝对不会是这个表情。并且他现在也开始怀疑那把M1911的来历了。

    “土豆……你是偷来的?”托尼小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土豆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脸。

    “土豆,快过来!”老何的语调更急更严厉了。土豆躲在了托尼身后,偷偷地观察着他的何伯伯。托尼向桌上的地图和枪扫了一眼,这时他发现老何的手拉开了64式的保险。

    几年的义警经历让托尼有了不少的临敌经验,当他专注的时候,他的观察和推理能力都是很强的,从老何如临大敌的表情和动作,以及土豆偷来的东西,大致明白了对方是怎么判断这情势的。

    托尼有点为难。其实他跟老何想的一样,更不想刺激对方,但土豆刚刚为他奔忙了一场,他也不想让孩子以为自己被出卖了。

    哦,我真的不擅长这个!托尼有点头疼地想。

    他慢慢举起了双手对着老何,往桌子相反的方向退了两步,然后马上开口说话。

    “嗯,如果你要惩罚,就罚我吧,土豆是为我做的,别惩罚他。”

    老何表情一怔,然后看向土豆,孩子满脸紧张害怕。

    “你过来吧,我不罚你。”

    “去吧,土豆,我就在旁边。”

    土豆耷拉着脑袋,走到了老何身边。

    “小兔崽子!”老何左手在土豆后脑勺上打了一下,顺手把他推到了身后,眼睛一直盯着托尼,几秒钟后,右手把64式的保险关上了。托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把手慢慢放下了。

    “嗯……我猜,误会解除?”托尼试探地问。

    “没那么快。”老何并没有给好脸色,“是你让这孩子来拿那些的?”

    “确切的说,这跟我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我想的是一张哪里都能买到的普通地图,和一把哪里都能找到的弹簧枪。”他对着土豆苦笑了一下:“你干的真是超出了我的期望很多!”

    老何嘴角很快地抽搐了一下,托尼猜他刚才捕捉到了一个还没完全出现就消失的笑。“美国人?第一次来非洲?”

    “嗯……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但我确实称不上了解非洲。你为什么不进来坐坐,跟我聊聊你的了解?”

    “我可没时间聊天。”老何虽然把64式放回了口袋里,走进屋里,却没好气地拒绝了他,而是走向那张桌子,“我只是来拿回我的地图和枪。”

    托尼还没来得及说话,土豆先着急了:“何伯伯,求你了!”

    “还没说你呢!”老何对土豆严厉地说,“你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这个人?他给你什么好处?你知道他要地图和枪是拿来干嘛的你就给他?回去我就告诉你妈妈!”

    “嘿!”托尼听到他捎上了自己,“我可没恶意。”

    “他是钢铁侠!超级英雄!他是来抓坏人的!”土豆分辩道。

    老何转头看托尼,他耸了耸肩,做出一副略夸张的严肃正义的表情:“好像就是这样。”

    “哼,你那一套,对孩子有用,对我可没用。”老何并不买账,“你们美国人,把自己当世界警察,到处干涉别的国家,强行按你们一套标准做。你把这里当美国,以为能按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当自己是英雄。我警告你,离土豆远点!别把他带坏了!”

    “我没有让他去偷。”托尼不得不为自己辩护,“我也并不想让他学我。如果不是我不小心闯进了他的家,我不会找他帮忙的。我来这里也不是想当英雄。”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人死了,一个记者,我认识的人。我想为她讨回公道,仅此而已。”

    “是啊,真是典型的美国人。”老何冷笑着说,“一个美国人死了,你们就要大张旗鼓地讨回公道,美国人的命很金贵,为了给一个美国人讨回公道,你们无所谓这里会不会有更多别的人死。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大片大片地死,成群结队地死,怎么不见你们来讨回公道?”

    托尼语塞。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最终他说:“我每天都努力去救人,也并不是只救美国人,我能救谁就救谁。但我只有一个人,我能救的人,始终是有限的。这一次也一样。但做总比不做好。我只是尽力去做。”

    “你想做什么,我不管。”老何说,“但你不能呆在这里。你必须马上离开!也不许再跟土豆接触了!”

    “为什么?”土豆抗议。但老何不理他。

    “我暂时还不能走,我还要调查一些事。不过我不会把土豆牵扯进危险的。”

    “你已经牵扯了!”老何厉声说,他突然拿出自己的手机,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篇新闻举到托尼面前。托尼看到那正是报道他非法入境、涉嫌谋杀、袭警越狱的新闻,还放了他的照片,要求公民提供线索云云。

    “你现在马上离开,我可以当你没来过。”老何说。

    “看来我才是那个坏人。”托尼自嘲地说。他在美国的义警形象虽然有时让国家机构头疼,但在一般人心中总体还是很正面的,而抛开钢铁侠的身份,他还是天才,亿万富翁,花花公子,慈善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属于影响力巨大的核心人物。结果自从这次来到非洲,一直被各种人当成反派,托尼简直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好吧,那就换种方式说话。”托尼决定有话直说,“与其说我是不想走,不如说,我现在也是不得不留在这里走不了。”他走过去拉开了遮住马克42的布,“因为他。”

    老何仔细观察着马克42,眼睛越睁越大。这东西可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

    “你这个……这是个……机器人?”

    “覆体式动力外骨骼装甲。他保护我,也帮助我战斗。如果我能救人,功劳有一多半是他的。”

    “我想起来了,这个外形。”老何沉吟着说,“你是不是去过青海玉树?”

    2010年青海玉树地震,媒体曾报道有数台类人机械装置到了现场救人,当然,当时的世界已经知道他们的所属,不过老何对于这类事情并不像小年轻那样关心,也只是涉及到一些世界大事,或者中国,或者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时候,才会多看一眼。因此土豆心心念念的“钢铁侠”这个绰号,在他这里完全没有意义,他不能第一时间把绰号和新闻以及真人联系起来。

    “那是我。”

    “2009年印度恐袭,你也去了?”那是震惊世界的大事,持续了至少60个小时,是老何为数不多了解的类似事件。

    “也是我。”

    “你就是那个,新闻里面说的,美国超级英雄?”

    “终于啊!”托尼举起手感谢上帝。

    老何安静下来,当他再次开口时,托尼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你那个机械外骨骼,怎么了?”

    “没电了,并且系统也出了问题。系统我可以修,但没电就没办法处理。”托尼看着老何:“我需要充电。”

    老何很快领悟了他的意思:“你要去钢铁厂充电?”

    “没错。钢铁厂是附近唯一能给他充电的地方了。”

    老何思索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你不能去。”

    “为什么?你们的损失我可以补上,我可以按双倍价补偿。”

    “这不是钱的问题。”老何说,“跟刚才的理由一样,我不知道你要调查什么,我也不关心,我只要你别把我们牵扯进来。我要为厂子里的所有工人负责,为这个孩子负责。所以,我不能让你过去。”

    托尼能理解老何的想法,但他没有别的办法。

    “不如这样。”托尼说,“你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就说美国顶尖的科技企业斯塔克工业要跟他谈合作收购事宜。”

    “你休想。”涉及到他人的安全,老何又变得如岩石一般坚硬,“你觉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卫干事,甚至我们的钢铁厂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美国大公司可以用钱砸死我们。但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能收购这个厂!不信你可以试试,看你能不能绕过我说服我们老板。”

    托尼不用试,他能看出对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一个能手绘军用地图的人不是一般人,他跟冷锋一样,在某些他们认为的原则问题上有种超乎寻常的固执。

    冷锋……

    托尼双手握拳又松开。

    “对不起,我没有轻视的意思。”托尼以自己最恳切的目光看着老何,“你看,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你想让我赶紧离开,我自己也想赶紧离开,但我不能丢下我的装甲,而没有电,我的装甲自己没法走,我带着他行走也很困难。我现在没有任何工具可以搬运他。如果你实在不能让我去充电,那能不能想办法给我搞一辆车?我可以带着他去别的地方。”

    老何没说话,托尼又继续往这堆火上面添柴:“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你的帮助。”

    “何伯伯……”土豆也在旁边使劲。

    老何最终垂下眼睛:“你充电需要多久?”

    托尼的心雀跃起来,他没有看错这个人。他跟冷锋一样,骨子里有种冒险精神,并且有那种急公好义的英雄情怀。因此只需要想办法把那种情怀引出来就行了。

    “两三天吧,就能满足基本需要了。”

    “两天。”老何伸出两个指头,“我给你两天时间,不能再多了。两天后你就必须走,绝不能再留在这里!”

    “很好,成交!”托尼与老何握手,“非常感谢你。”

    “感谢就不必了,别给我惹麻烦就行了。”老何说,“还有土豆我也要带走。”

    “我不走!”土豆大声说。

    托尼蹲下来对土豆柔声说,“孩子,回厂里去吧,这段时间就别过来了。我也不会再住在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土豆问。

    “我要去找AIM。”托尼拍拍他的肩,“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一旁的老何突然出声:“你在查AIM?”

    “你知道他们?”托尼头脑中的弦立刻警醒起来。

    “知道的不多。他们是这个国家最大的药企,之前一直在这里发放治疗艾滋病的药品。”老何说,“只是最近圣佛兰市拉曼拉疫情爆发,他们的大部分站点才撤走了,不过还有一两个点没撤。”他带着托尼去看他画的地图,“这里,贝奇卡村,村里有50%以上的人感染艾滋病,有个他们的长期站点,给这个村和周边村落提供药品。那边你就别过去了,那边现在已经成了拉曼拉隔离区了。明天我给你找一辆车。”

    托尼充满感激地看着老何。

    “别。”老何摆手,“我只是为了让你赶紧走。你也别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记着,两天后来取你的装甲,还有还车,提前打我电话。如果你不来,别怪我把它扔进炼钢炉了。”

    “我会的。”托尼向他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