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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长夜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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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塞,紫云坠崖之后,寇准从崖边捡到的荷包里翻出半条帕子,上面用血潦草的写着两个字:忠奸。这是紫云用白茅引火之前,藏在草丛里的。寇准不动声色地留下了帕子,只把荷包给了八王带回了京城。

    对军营中的将士来说,守边征战是最重要的任务。而眼下,控制瘟疫、恢复兵力才是当务之急。只是军中原有的军医都是善于治伤,而不善于治疗疫症,这也是当初让紫云前来的原因。

    当风温发生之时,众医官顾忌着紫云细作的身份不肯用她的方子,但无可否认,经紫云治疗过的兵士逐渐痊愈。可离奇的是,紫云的方子居然不翼而飞了。众医官因为当初不信,也未能记下相关的草药。现在紫云下落不明,杨元帅只好一边拨出了三十名军士轮班搜寻紫云的下落,一边募集筛选宋境内的山野医生,可惜收效甚微。

    就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医官廖忠回来了。廖忠向杨元帅等人回报:他和紫云山中采药,遭遇了辽军的埋伏,紫云为了掩护他,不幸坠崖。八王寇准不置可否,杨元帅道:“你辛苦了,也怪不得你,去吧。只是军中的疫情需要廖医官多多操心了。”廖忠得令便回到营帐。众医官见杨元帅并未对廖忠有任何责难,便凑上来攀谈:“廖医官你可回来了?怎么回事?那紫云姑娘真是细作?”

    “诸位医官,你们误会紫云姑娘了。我们是出去采药,中了辽人的埋伏。”对于军中流言,廖忠依然为紫云辩白。众医官将信将疑,况且事不关己,就道出询问的真实意图:“军中的瘟疫一直不见好,之前廖医官和紫云姑娘的方子似乎更有效验。还望廖医官不吝赐教。”

    “诸位若是相信在下,廖某自当尽力。”廖忠依照记忆背默了先前紫云的药方。众医官见有了缓解疫情的方子,也就放心地忙去了。此后的几天,廖忠和众医官忙着诊病熬药,可收效甚微,不见好转。廖忠宽慰众人道:“咱们这又不是灵丹妙药,况且节气时令都对疫情不利,总得有个过程。哪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其实廖忠在默写药方的时候,特地去掉了两味重要的药材,但他的说辞也有道理,总算搪塞过去,没有遭人怀疑。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紫云开的药方,廖忠心中游移不定:紫云当初的药方他是见过的,纵然众医官不相信,但也没有销毁的必要。何况现在军中瘟疫盛行,众医官急求解决的方法,更不会销毁药方。如果是寇准等人使得是障眼法,故意把药方藏起来……思忖再三,廖忠觉得还是应该冒险找到这张药方,除非确定药方已经销毁。解不了瘟疫之困,就会拖垮宋军的战斗力,才会让辽军没了后顾之忧。

    想到此,廖忠便在暗中探查营帐四处,均是一无所获。后来寻到云祥的营帐,却被士兵拦住:“帐中有重病患者,元帅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以免传染。”

    “我是医官,我是进去诊病的。”

    “没有元帅和寇大人的允许,谁也不准进。”

    “性命攸关,还是让我进……”

    “职责所在,医官别为难我们。”

    廖忠暗想:紫云之前一直是云祥看管,瘟疫发生之后,也一直在这个帐中照顾云祥。寇准是个多谋多思之人,想来把药方藏在疫情最重的这个帐中怕是最掩人耳目的办法。

    这一夜,阴云密布,星月无光。廖忠一看是个好时机,便乔装溜出去与同伙见面。

    黑衣人道:“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会暴露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廖忠坚持道,“我这次冒着暴露的危险回到宋营就是为了让疫情持续下去。”

    “宋营的疫情一时半会好不了。你深谙宋境风俗习惯,就算在此暴露,他日也可派往别处。可万一……”

    廖忠抱拳道:“多谢主上信任!属下之所以化名廖忠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要忠于大辽。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今晚,今晚得手我就回咱们大辽去。”

    黑衣人执拗不过,两人只得约定,破晓时分,黑衣人派下属接应廖忠回辽营。

    廖忠小心翼翼地潜回宋营,开始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后半夜见众人疲倦困乏,廖忠才悄悄地从营帐侧面划开个口子钻了进去。见帐中只有云祥躺着,并无他人,他就放心地在云祥身上摸索着。待搜到云祥胸前时,手指碰到纸质的感觉,他心中暗喜:今夜果然没有白来,成败在此一举!廖忠谨慎地用两个手指轻轻夹住纸张的边缘,缓缓地从云祥的衣襟里抽出来。正当他拿住纸张之时,手却被人抓住了。

    廖忠一惊,帐中的灯亮了。寇准带人进来了:“廖医官,这是做什么?”杨元帅和八王爷也随后赶来。

    廖忠一边被云祥抓住手,一边又被寇准抓住现形,只得拼死一搏:“紫云姑娘坠崖前曾告诉卑职,她把药方藏在了呼延副将的身上。”

    “是吗?”寇准冷笑道。

    借着光亮一照廖忠才看清,自己手上纸张并无半点字迹。廖忠略微一慌,脸上不自然地笑笑:“卑职治病心切,特来寻找。”

    寇准从袖中掏出一截丝帕递到廖忠的眼前:“瞧瞧,这才是紫云坠崖之前留下的讯息。”

    云祥的病尚未痊愈,气力并不强劲。廖忠趁机挣脱了云祥的手,捧过丝帕端详,见破碎的丝帕上写着“忠奸”二字。

    廖忠强笑道:“紫云姑娘似是要辩白忠奸?可惜字迹不全了。”

    寇准拿回帕子道:“紫云的意思很明白。廖医官,你很聪明,可惜啊!”

    “大人?卑职不明白您的意思。”

    “当真不明白?”寇准笑道,“紫云的意思是:你廖忠乃是奸细!”

    “冤枉啊!大人!”廖忠求饶,见寇准不理睬,忙又向杨元帅八王求救:“元帅、王爷,卑职在军中供职多年,又一直为瘟疫之事尽心尽力。卑职也不想紫云姑娘遭遇……”

    听廖忠说到紫云,八王面部被酸楚神经牵扯的微微一动,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判断:“到底冤枉不冤枉,还得看看紫云是怎么说的。”

    廖忠一惊,左右环顾着,以为紫云回来了,但见没有来人的动静,心中拿不准寇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沉下心来投石问路道:“紫云姑娘若能回来那是最好,卑职就清白了。”

    寇准从袖中又掏出一沓子纸张来道:“你猜的没错!这就是紫云留在云祥身上自证清白的书信。信上说的很清楚,军中第二次瘟疫兴起的源头是那些来路不明的孔明灯。”

    “寇大人,那些孔明灯不是紫云姑娘放的吗?”廖忠明知故问。

    “她一个人有多大能耐能一下子放那么多灯?”杨元帅冷笑道。

    “是紫云姑娘放灯引来的。”廖忠仍不死心的辩解。

    “你说的不错!灯是我让她放的。”寇准缓缓道来,“紫云之前跟我说第一次的瘟疫是曼陀罗中毒,是人为的。为了找出这个幕后黑手,我故意让紫云在城楼上放灯,让人以为她是为了给辽人报信,好引出同伙。只是我失算了……”

    寇准踱了几步,又道:“当天大家都看到了,紫云的放灯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成了灯海。辽军怎么能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孔明灯,又周全的实施计谋?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提前就得到消息,凡事都是筹谋好,准备齐全的。廖医官,你不是事前帮紫云做孔明灯来着?”

    “卑职是听她说,要给妹妹祈福。不想这背后……”廖忠垂死挣扎道。

    “是吗?”八王冷笑道,“那廖医官还是事先知道的。”

    见廖忠无言以对,寇准解释道:“你先把紫云要放灯的事告诉你的主子做好准备。你们放的孔明灯都带着风温的疫种。待飞到我军营帐上空,你们又撒鹰出来啄这些灯。风温的疫种也就散布在军中。这时节本来就易发瘟疫。这样一来,疫情就随之而起。”

    “是的。”床上的云祥有些虚弱地插话说,“那天晚上,我和紫云在城楼上还遇到鹰往下扑打。只是当时,我误以为是紫云……”

    寇准接着对廖忠道:“当然,你算的很精道。军中本就有疫情,自然不足为奇。就算有人发现出现新疫情,你也能顺理成章地推到紫云身上。毕竟灯是她放的。军中的流言也是你放出去的吧?”

    “元帅,王爷?卑职冤枉!”廖忠求饶道。

    “你在军中供职多年,居然是辽人的细作!罪无可恕!”杨元帅喝道。

    廖忠见已经藏不住了,环顾四周见云祥虚弱的靠在床上,便一个箭步跃上前去,用藏在袖中的短刀架在云祥的脖子上。云祥病去抽丝没有足够的气力反抗,只啐道:“你个奸贼!原来一切都是你!枉我冤枉了紫云姑娘。”

    “放我出去,不然我杀了他!”廖忠胁迫道。说着已经把云祥从床上拖了下来往帐外退去。

    杨元帅久经沙场,并不慌张,示意众人都不要妄动,问道:“说吧,你想怎么?”

    “我要一匹马,还有,我要出营。”

    “你放了他,放了他,我放你出营。”

    “他是我的护身符!”廖忠死死地遏住云祥的脖子,“你放我出营我自会放他。”

    “咳咳,元帅,别听他的。我没事。”云祥怕杨元帅答应,忙叫道,急的他连连咳嗽。

    杨元帅示意他不要激动,又冲着帐外道:“去准备一匹马。”

    廖忠盘算的很好:云祥不仅仅是军中的副将,还是呼延王爷的儿子,顾及到他的身份,杨元帅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这恰好成了他出营的最好护身符。眼看就要破晓了,只要他能够出营,就有人接应,他就安全了。而手中的云祥又可以成为威胁宋军的筹码。他廖忠就算是输了眼前,也还是有底牌的。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果然有部下牵着马来到帐前。廖忠听见马叫声,透过帐帘的缝隙见帐外的夜色已经褪去大半,天空显出微微的橙色,心中似是有所安定,这一夜终于快要过去了。他转脸向外瞧个退路。就在这转脸的一瞬间,杨元帅飞刀出手。随着廖忠的一声惨叫,他拿着刀的右手臂被削了下来。

    “认了吧!”杨元帅道。

    “我潜入大宋近十年……就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我辽军出力。不想……”廖忠捂着残臂忍痛道,“而今……我也无颜再见辽东父老。”

    “别让他死!”八王听此言疾呼。可为时已晚,廖忠已经捡起地上的刀自尽了,临了还爬向帐外朝着辽国的方向断断续续道:“破晓……回家……”

    此事只能到此为止。军中也早已暗中按照紫云留下的药方治疗用药,疫情渐渐好转了大半。八王便腾开手专门带着人寻找紫云的下落。云祥也逐渐大好了,想起曾经对紫云的态度,心中甚是愧疚。

    这一日他上城楼值守,无意中见石缝里有东西闪出若隐若显的光,走近了见是半截珠花,方想是起当初他和紫云在城楼上躲避苍鹰的袭击无意中跌落的。云祥捡起来,见是一个普通的粉色石头雕成芙蓉花的模样,想了一回,去了刘守义的帐中。刘守义正拿着椰子壳精雕细琢,见云祥来了嘴里让着坐,手上却不曾停歇。云祥并不介意,把半截珠花递到刘守义眼前:“你瞧瞧这能修补不能?”

    “若是用石材怕是不能了。况且这只是普通的石材,修补倒不如再买一个来的容易。”

    “你不知道,这支珠花有特殊的意义。快说怎么能?”云祥急切道。

    刘守义停了手瞧着他笑道:“呼延副将何以如此着急?这是紫云姑娘的吧?”

    “你怎么知道?”

    “军中就她一个女子,还能有谁?”

    “那你快说怎样才能补救?”

    “拿色泽好的檀木雕了,把花镶上去。”

    “这军中哪里去找檀木?”

    刘守义手中拿刻刀柄无意识地敲着椰壳思索:“这还真有点难。”

    云祥却忽然兴奋道:“有了。用椰壳代替行不行?”没等刘守义回答,云祥又道:“紫云姑娘曾用椰子为将士医病。用椰壳雕琢岂不是更有意义?”

    刘守义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不行?”

    “那有劳刘崇仪了。”云祥拱手作揖。

    刘守义趣他道:“听说呼延大公子风雅,不想二公子倒是更解风情啊!”云祥心中隐隐的心事被刘守义有意无意地点中了,脸腾地红了起来,支吾了须臾,才找话搪塞道:“我大哥不过回京才一年,你哪里听说他风雅?”

    “去岁,他回京在河间驿,我碰上他。一曲箫声《关山月》当真是吹的‘一夜征人尽望乡’啊。”

    “难怪?”云祥笑笑,想趁机抽身离去。不想刘守义在身后还是不忘补上一句:“不过今日,二公子当真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