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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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总是不知道满足,

    于是轻松便总和迷茫相爱相杀。

    一个阶段结束,下一个阶段还未开始。

    本该放纵享乐的时候,总有人会陷入莫名的焦虑中。

    就比如槐舟现在,

    她要到哪去,要走多远,身边会有什么人…

    一个个问题在她脑海中飞舞盘旋,

    像是一张张肆意欢笑的大嘴,嘲笑着她的无能和孤独。

    走南闯北好多年,

    临了临了,她竟然无人可说。

    今天晚饭结束一回来自家姐姐就心事重重,

    要放往常槐行兴许就忽略了,

    但这是他复苏后第一次有充足时间和姐姐叙旧。

    这样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姐,你最近…在想什么?”

    槐舟摇摇头,勉强笑笑,

    “我们现在应该不算是弑神会的人了。不会被他们剥削,当然也不再拥有他们对外人的威慑力。下一步要去哪——我不清楚…”

    槐行和她一般清瘦,

    但毕竟是男孩子眉宇间要英气很多,

    “姐你不用担心,要我看——待在槿南就很好,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互相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况且我们还是异能者,来来往往能帮上不少忙,至少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居无定所了。”

    苏方辰、井予、四儿…

    一个个和【鸢尾】有关的面容在她眼前逐一闪过,

    槐舟眉宇微皱,

    善意不是能量化的东西,

    表面上【鸢尾】几位行事风格还算妥帖,

    没有像涔边那种横征暴敛,

    也不如京兆内部派系争斗不休。

    但她隐隐能感觉出,

    这帮人之所以能团结在一起全是因为那黑衣少年。

    如果某天他出了什么事,

    保不齐以井予为首的这帮人会撕下羊皮闹出什么乱子来。

    到了那时候,

    一切就不在可控范畴内了。

    于是槐舟没有回应弟弟,

    只若有似无地摇摇头。

    槐行却笑了,

    “姐,小时候你就这样,总在思考未来要如何如何。可姐你别忘了,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了,你有我了。”

    姐弟俩四目相对,

    槐舟方才发觉弟弟长这么高了,

    她刚想用手比划一下,

    槐行却再度开口,

    “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

    槐舟终究没避开自家弟弟的目光,

    略微叹口气,

    “好…”

    【鸢尾】天台。

    一只乌鸦从漆黑天幕飞到天台边上,

    羽毛散开,少年足尖平稳落地。

    他眼眸微冷,

    目光落向天台那边不知道等了多久的井予。

    她眼睛闪闪,

    小跑着迎上来,

    “老大你回来了,有什么结果吗?”

    “弑神会那边只剩下些无关紧要的外围成员,真正核心的成员消失了。”

    井予微皱眉头,

    “人间蒸发,不可能啊。就算他们那边有很强大的空间异能者,这么一大堆人,怎么说也该待到个什么地方啊。”

    眼见苏方辰投来质询的目光,

    井予忙不迭点头回应,

    “我安排人向周遭探查了,秋刀市那场黑雨波及面很广。

    这周围的丧尸死了得有六成,剩下的都变成了四肢行走的尸兽,力量要比寻常的螳螂臂丧尸强很多…但…我们探寻到的信息也就仅此而已了。”

    苏方辰点头示意听到,

    转而像往常一般坐到天台边上。

    井予没有贸然和他同坐,

    罕见轻言轻语安慰人,

    “额…老大,我觉得你也不必太着急。安娜妹妹很聪明的,说不准在我们找到她之前就想出什么方法来,主动来找我们呢。”

    苏方辰微微摇头,

    “既然他们选择在这个时间出手,必定摸清了她的能力上限。等待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井予面色凝重几分,

    “老大…你是不是知道好多…嗯,正常人都不清楚的事情。”

    苏方辰扭头看她,

    “怎么了?”

    小太妹被他目光一激连忙摆手,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说…老大你可以挑一些适合我们知道的告诉我们。说不准我们能帮上你什么忙呢,至少也能更便于我们排查幕后黑手啊。”

    苏方辰抬眸望向天边,

    其实秘密这种事本没有那么深奥。

    只是经年累月,

    代际相传,各种主观因素修饰出了神乎其神的色彩。

    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

    所谓历史,也只不过是他们的日常罢了。

    在主不联系他的时间里,

    严谨点,应该叫做工作闲暇。

    他的生活轨迹和同时代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盛世找一个差不多看过去的身份发呆,

    乱世就在世界边角游离着走走停停。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没人能说清历史车轮究竟会往那个方向滚动,又会碾死多少本应安乐一生的人。

    还是那片街巷,

    他打了一把油纸伞,

    那漆料深黑如墨,一如少年身上的袍衣。

    城头上两伙军队厮杀到一处,

    喊杀声震不了天也撼不了地,

    只倾覆了一颗颗家人记挂的头颅。

    沐可常说战争的本质就是一场杀戮。

    无论名义再正当,手段再光明,

    流血就是流血,死亡是不值得歌颂的。

    那也是苏方辰第一次见沐可灰白眼仁里笑意消失,

    也是她第一次用那么冰冷的语气和他说话,

    “乌鸦,去西方看看吧。那里有群孩子…走错了路。”

    有光明就会有阴影,

    有人崇拜高高在上的神明,

    也就会有人膜拜杀生无数的恶魔。

    苏方辰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可当他看见有人在羊头恶魔人前叩拜,

    他手指还是略微一紧。

    可狂欢的人群不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停下脚步,

    他们不在乎踩在他们肩上的究竟是恶魔还是神明,

    只要它能满足他们的欲望,

    它杀了多少生灵又有什么要紧。

    乌鸦转过头,

    与那被众人背起的羊头恶魔人雕像遥相对视。

    那羊头嘴角似笑非笑,

    乌鸦眼眸冰冷如迷,

    他们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代表杀戮的焰火。

    只是一个烈火般炽热,一个鬼火般冰寒。

    苏方辰空手张开,

    眼底灾厄符文漆黑如墨,

    “生死有命,你不该存在于这世界上。”

    羊头恶魔人雕像被人群越背越远,

    西陆潮湿晚风中传来它的回答,

    “可你要怎么杀了我呢,所谓的…乌鸦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