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茶叶大户家的独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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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鹤自己反复琢磨了许久，在晚饭后和王德贵于书房中交谈。
“父亲，今日孩儿和那林家三小姐见了。”
“你觉得那人如何？”王德贵开门见山。
王云鹤也不含糊，就将自己与叶籽见面时她的种种表现都描述出来，但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隐去了叶籽说的那几句话。
“总之，孩儿觉得，那林三小姐不像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林云鹤语气肯定。
“竟是连鹤儿你也这么说啊。”王德贵捋着胡子略一思索，随即一笑，眼中再无疑虑。
“哈哈，既然鹤儿这么说，为父相信你的眼光。”
王德贵之所以如此信任王云鹤，也是因为自从他开始接触王家的生意，每每看人都从未出错，有时甚至比他这个从商多年的老手都眼光毒辣。
王德贵看着已然成人的大儿，心中感慨：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那你是怎么处理小峰和那林小姐的矛盾的？”王德贵突然想到这点，就又问道。
“孩儿在锦玉酒楼请她吃了一顿饭，并当面替小弟给她道了歉，儿子看那林小姐也不像什么记仇的人，如果小弟不再惹事，此事估计就这样翻篇了。”
“嗯，你做得不错，改日再给那林小姐送些东西吧。”
王德贵先是夸了王云鹤一番，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头痛似的摇了摇头，“唉，你那小弟的性子也真是……”
王德贵话虽这么说，但脸上表情却有些放纵宠溺：“他现在大了管不了了，为父和你母亲也不知何日归西，以后还是得靠你们兄弟几个照料他了。”
以往王云鹤听到父母这样说，都觉得本应如此，可今日再听到父亲说起，总觉得往日利落答应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王云鹤只得装作平常的样子，点了点头。
王德贵没看出王云鹤的反常，又和他说了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王云鹤面色凝重地慢慢往自己的院子里走，突然，一人怒火冲冲地朝他走来。
还没到他面前，愤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谁准许你去替我给那贱人道歉的？！”
王云鹤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小弟到了他面前，一脸狰狞：“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打着我的名义去做事？！”
说着，似是愤怒到了极点，王云峰还推了王云鹤一把。
王云鹤像是被这一推推得清醒了，他眉头紧皱呵斥道：“你在胡闹什么？竟然还动手，成何体统！”
“我胡闹？！！我成何体统？！！”
王云峰听完，呼气起伏剧烈，面色涨红，双拳紧握，像是想打王云鹤一拳又生生忍住了。
王云鹤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担忧他气坏了身子，刚想出言解释几句，却见王云峰忽得平静下来。
王云峰看着王云鹤一声冷笑：“呵，是，我自是比不上您这王家大少，那我就不在您眼前碍眼了，但也请王大少少管我的事！”
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王云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场闹剧就这样突然发生又戛然而止。
王云鹤回想着刚才王云峰的表现和言语，内心不禁开始动摇。
他和小弟的关系真的能够渐渐缓和吗？
王云鹤恍惚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坐在软榻上，他感觉自己的思绪混乱。
忽然，他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虽说他今日去见叶籽的行程没有故意隐瞒，但除了父亲和自己的小厮，家中就没有别的什么人知道了。估计二弟三弟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小弟这么快就知道了？
而且他甚至还知道自己今日见林三小姐做了什么，这……
这意味着什么？
王云鹤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怕如果自己将一切都想明白，自己和小弟之间就会永远都有一条裂缝。
王云鹤强迫自己放空思想，他想，明天该去和小弟好好解释一番，告诉小弟他和父亲对林三小姐的猜疑，告诉他自己这样做不是想要越过他做什么。
小弟一定会理解他的，对吧？
王云鹤怀着这样的想法洗漱睡下，第二天一早，就到了王云峰的院子去找他。
“小弟，起来了吗？为兄听说聚宝阁近日进了新品，今日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王云鹤面上和蔼，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王云峰此时刚用完朝食，嘴里正含了口茶漱口，却见王云鹤这般表现，“噗”的一口将茶吐了出来。
他随手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斜眼看着王云鹤，嘴上带着讥讽的笑：“哟，什么风把王大少吹到这儿来了？”
王云鹤听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峰，你怎么说话的？”
“呵，你管我怎么说话？”王云峰嘴角讥讽之意更甚，将手中的帕子一甩扔到地上，“昨个和王大少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王云鹤一听王云峰语气不对，赶忙想要开口解释：“小峰，你先听我说，昨天……”
“够了！”王云峰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直接出言打断他。
“王大少不用和我解释什么，我也不想听王大少的解释，还请您离开我的地方，不要再来打搅我！”
王云峰说到最后音量拔高，眼神阴鹜地看着王云鹤。
在这种状态下，王云鹤也不知该怎样和他说什么，只好放缓语气说：“好吧，为兄这就走，你想去的时候告诉为兄就是。”
王云峰听了王云鹤的话嗤笑一声，没有回话。
见得不到他的回复，王云鹤黯然离去。
两人的关系仿佛从此刻开始，更加不可挽回。之后王云峰只要是王云鹤在的地方都不会出现，甚至平日有时全家一起吃饭时他也不会同席。
王云鹤见此情景，内心消沉。
他想，如果小弟真这么讨厌他，那他就主动离他远些，这样小弟或许就会高兴些了吧？
可惜，在王云鹤做出这个决定还没来得及实施的时候，一件事发生了。
王云峰主动向王德贵要求去做一个分店的掌柜，乐得王德贵大夸王云峰懂事有出息了，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此后，王云峰就基本待在分店里不怎么回王宅了，王云鹤就是想碰到他也没那么容易。
王云鹤一边心情微涩，一边又隐隐松了口气。
这样或许也好。
王云鹤心中这般想着。
***
在分店中的王云峰却并不是想着借此机会避开王云鹤。
他因叶籽先前的作为而感到羞辱，又因王云鹤之前的表现而觉得被轻视。
于是，王云峰他多年来压抑的欲望爆发了。
他想要把王家的家产全都抓在手中。
他想要让那个一直在他眼前彰显存在感的优秀大哥坠入泥泞。
他想要像叶籽一样得罪过他的人统统都受到他凶猛的报复，然后痛苦地度过余生。
王云峰用看管一个分店为掩饰，暗中慢慢谋划着。
说起来，王云峰这个人实在是在生意上没什么天赋，平日也就仗着自己是王家的少爷，让商道上的人看在王家的面子上恭维几句。
他自己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经营分店，分店的一切事务都还是让原来的掌柜管理。
不过王云峰还是明白不能表现得什么都不干，于是装作跟在掌柜身边学习的样子。
这一消息传回到王家，王德贵更是大悦，每天面上都带着笑容，家中其他人成员也感慨，以为王云峰这次真的想要好好努力了。
而王云鹤看着一家子人都为王云峰高兴的样子，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对。
若是王云鹤没有听进叶籽的话，也没有直面过王云峰那般尖锐刺人的模样，他大概也会和家中其他人一样为小弟改过而开心。
可正因为他早已对王云峰有过疑虑，并且先前和王云峰还有过激烈的争执，所以现在他听着王云峰陡然转变，就越听越觉得不对。
王云峰之前还是那样充满戾气，怎么会就这样突然变好呢？
要说他是因为生气后想通了那绝对不可能！
王云鹤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又没有什么依据。
再瞧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他也实在不想因自己单方面的猜想而影响到家人的心情。
于是，王云鹤只得将所有的想法埋在自己的心里，悄悄派人盯着王云峰的一举一动。
直到时间进入深秋，事情终于显现端倪。
“你说什么！”王云鹤听着手下的汇报，惊得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他明日安排人要烧了仓库？！”
王云鹤不敢置信。
“是，大少爷，小人是听安排在四少爷身边的人说的。”
王云鹤重重地坐回了凳子上，眼神有些溃散，像是还没从这消息的打击中缓过来。
王云峰所在的分店虽只是个分店，但却有着王家最大的茶叶仓库。
王云鹤身为王家现在生意的负责人，自是要估计方方面面，所以每个月都要去仓库查看一番。
而明日，正是他每月固定去仓库检查的日子。
王云鹤感觉脑袋晕眩，他嘴唇毫无血色，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原来，小弟竟恨他恨到如此地步吗？
竟恨不得他去死吗？！
王云鹤抬起一只手罩住双眼，他能感觉到自己手指的冰冷，但更加冰冷的，是他的心。
他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终缓缓放下了手。
王云鹤嘴里苦涩，他苦心经营维持的平静，终是要被打破了。
他一直自欺欺人的安慰，也终究是白费！
既然如此，那便不做这兄弟也罢！总好过两败俱伤、你死我亡！
王云鹤想通了，去找王德贵说明了一切。
王德贵听完起初也是不敢相信，暴怒之下一个砚台砸到了他额头上，将王云鹤砸得头破血头。
王云鹤早已料到这种情况，他什么都没有多说，默默地双膝跪了下来。
王德贵也不理会他，任他跪在那，坐在一旁静静沉思。
鲜血随着王云鹤的额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的脸色也渐渐苍白，可他始终直挺挺地跪着，不发一言。
王德贵看着王云鹤如此，心中酸涩。
他其实明白，王云鹤决计不会说这样的谎言来蒙骗他，可他就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之间竟然会闹到如此不死不休的局面。
王德贵宁愿一意孤行地认为是王云鹤撒谎，对着最信任的大儿子动手，也不想去相信他说出的那鲜血淋漓的真相。
可，真相只会是真相，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歪曲变得虚假。
王德贵看着王云鹤虚弱的样子，面上老泪纵横。
他这从来都是能干懂事的大儿子啊，他在知道这事的时候，内心又是怎样的苦楚。
王德贵渐渐哽咽出了声，他心疼自己的大儿子，又因小儿子而心寒悲痛。
王云鹤听到父亲哭泣的声音，眼眶也红了，他缓缓将头磕到地面上，声音似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开口：“父亲，孩儿不孝，没有照看好小弟，没有尽到兄长应尽的职责，累得父亲不能安享晚年，为孩儿伤心。”
王德贵听完，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儿啊，我的鹤儿，是为父不好啊。”
王德贵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大腿，“是为父和你母亲没有教好你弟弟啊……”
王云鹤听到声响，赶忙抬起头，跪着向前移动，握住了王德贵的手。
他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涕泗横流：“父亲不要自责，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两人就这样面对着哭了一宿，直至清晨的微光显现，两人相对，静默无言。
最终，还是王德贵先开了口：“这件事，你就按你想的去处理吧。”
之后深深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你母亲那里……就不要告诉她了。”
“是，孩儿明白。”王云鹤声音嘶哑，眼睛红肿而眼下青紫。他额上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碎发凌乱地黏在上面。
回完王德贵的话，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跪了一晚上的腿早已失去知觉，只剩麻木。
身子踉跄了几下才站稳，王云鹤朝着王德贵躬身行礼退下。
王德贵看着自己大儿子的模样，心中凄苦，想落泪，可泪水却早已流尽，一滴一毫都流不出来了。
一宿未眠的恍惚，让他迷蒙地幻想，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吧。
可晨光刺激下，眼睛的酸涩胀痛又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妄想！
面对即将发生的事，他无能为力，能做只是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王云鹤自己反复琢磨了许久，在晚饭后和王德贵于书房中交谈。
“父亲，今日孩儿和那林家三小姐见了。”
“你觉得那人如何？”王德贵开门见山。
王云鹤也不含糊，就将自己与叶籽见面时她的种种表现都描述出来，但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隐去了叶籽说的那几句话。
“总之，孩儿觉得，那林三小姐不像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林云鹤语气肯定。
“竟是连鹤儿你也这么说啊。”王德贵捋着胡子略一思索，随即一笑，眼中再无疑虑。
“哈哈，既然鹤儿这么说，为父相信你的眼光。”
王德贵之所以如此信任王云鹤，也是因为自从他开始接触王家的生意，每每看人都从未出错，有时甚至比他这个从商多年的老手都眼光毒辣。
王德贵看着已然成人的大儿，心中感慨：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那你是怎么处理小峰和那林小姐的矛盾的？”王德贵突然想到这点，就又问道。
“孩儿在锦玉酒楼请她吃了一顿饭，并当面替小弟给她道了歉，儿子看那林小姐也不像什么记仇的人，如果小弟不再惹事，此事估计就这样翻篇了。”
“嗯，你做得不错，改日再给那林小姐送些东西吧。”
王德贵先是夸了王云鹤一番，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头痛似的摇了摇头，“唉，你那小弟的性子也真是……”
王德贵话虽这么说，但脸上表情却有些放纵宠溺：“他现在大了管不了了，为父和你母亲也不知何日归西，以后还是得靠你们兄弟几个照料他了。”
以往王云鹤听到父母这样说，都觉得本应如此，可今日再听到父亲说起，总觉得往日利落答应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王云鹤只得装作平常的样子，点了点头。
王德贵没看出王云鹤的反常，又和他说了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王云鹤面色凝重地慢慢往自己的院子里走，突然，一人怒火冲冲地朝他走来。
还没到他面前，愤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谁准许你去替我给那贱人道歉的？！”
王云鹤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小弟到了他面前，一脸狰狞：“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打着我的名义去做事？！”
说着，似是愤怒到了极点，王云峰还推了王云鹤一把。
王云鹤像是被这一推推得清醒了，他眉头紧皱呵斥道：“你在胡闹什么？竟然还动手，成何体统！”
“我胡闹？！！我成何体统？！！”
王云峰听完，呼气起伏剧烈，面色涨红，双拳紧握，像是想打王云鹤一拳又生生忍住了。
王云鹤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担忧他气坏了身子，刚想出言解释几句，却见王云峰忽得平静下来。
王云峰看着王云鹤一声冷笑：“呵，是，我自是比不上您这王家大少，那我就不在您眼前碍眼了，但也请王大少少管我的事！”
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王云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场闹剧就这样突然发生又戛然而止。
王云鹤回想着刚才王云峰的表现和言语，内心不禁开始动摇。
他和小弟的关系真的能够渐渐缓和吗？
王云鹤恍惚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坐在软榻上，他感觉自己的思绪混乱。
忽然，他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虽说他今日去见叶籽的行程没有故意隐瞒，但除了父亲和自己的小厮，家中就没有别的什么人知道了。估计二弟三弟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小弟这么快就知道了？
而且他甚至还知道自己今日见林三小姐做了什么，这……
这意味着什么？
王云鹤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怕如果自己将一切都想明白，自己和小弟之间就会永远都有一条裂缝。
王云鹤强迫自己放空思想，他想，明天该去和小弟好好解释一番，告诉小弟他和父亲对林三小姐的猜疑，告诉他自己这样做不是想要越过他做什么。
小弟一定会理解他的，对吧？
王云鹤怀着这样的想法洗漱睡下，第二天一早，就到了王云峰的院子去找他。
“小弟，起来了吗？为兄听说聚宝阁近日进了新品，今日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王云鹤面上和蔼，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王云峰此时刚用完朝食，嘴里正含了口茶漱口，却见王云鹤这般表现，“噗”的一口将茶吐了出来。
他随手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斜眼看着王云鹤，嘴上带着讥讽的笑：“哟，什么风把王大少吹到这儿来了？”
王云鹤听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峰，你怎么说话的？”
“呵，你管我怎么说话？”王云峰嘴角讥讽之意更甚，将手中的帕子一甩扔到地上，“昨个和王大少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王云鹤一听王云峰语气不对，赶忙想要开口解释：“小峰，你先听我说，昨天……”
“够了！”王云峰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直接出言打断他。
“王大少不用和我解释什么，我也不想听王大少的解释，还请您离开我的地方，不要再来打搅我！”
王云峰说到最后音量拔高，眼神阴鹜地看着王云鹤。
在这种状态下，王云鹤也不知该怎样和他说什么，只好放缓语气说：“好吧，为兄这就走，你想去的时候告诉为兄就是。”
王云峰听了王云鹤的话嗤笑一声，没有回话。
见得不到他的回复，王云鹤黯然离去。
两人的关系仿佛从此刻开始，更加不可挽回。之后王云峰只要是王云鹤在的地方都不会出现，甚至平日有时全家一起吃饭时他也不会同席。
王云鹤见此情景，内心消沉。
他想，如果小弟真这么讨厌他，那他就主动离他远些，这样小弟或许就会高兴些了吧？
可惜，在王云鹤做出这个决定还没来得及实施的时候，一件事发生了。
王云峰主动向王德贵要求去做一个分店的掌柜，乐得王德贵大夸王云峰懂事有出息了，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此后，王云峰就基本待在分店里不怎么回王宅了，王云鹤就是想碰到他也没那么容易。
王云鹤一边心情微涩，一边又隐隐松了口气。
这样或许也好。
王云鹤心中这般想着。
***
在分店中的王云峰却并不是想着借此机会避开王云鹤。
他因叶籽先前的作为而感到羞辱，又因王云鹤之前的表现而觉得被轻视。
于是，王云峰他多年来压抑的欲望爆发了。
他想要把王家的家产全都抓在手中。
他想要让那个一直在他眼前彰显存在感的优秀大哥坠入泥泞。
他想要像叶籽一样得罪过他的人统统都受到他凶猛的报复，然后痛苦地度过余生。
王云峰用看管一个分店为掩饰，暗中慢慢谋划着。
说起来，王云峰这个人实在是在生意上没什么天赋，平日也就仗着自己是王家的少爷，让商道上的人看在王家的面子上恭维几句。
他自己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经营分店，分店的一切事务都还是让原来的掌柜管理。
不过王云峰还是明白不能表现得什么都不干，于是装作跟在掌柜身边学习的样子。
这一消息传回到王家，王德贵更是大悦，每天面上都带着笑容，家中其他人成员也感慨，以为王云峰这次真的想要好好努力了。
而王云鹤看着一家子人都为王云峰高兴的样子，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对。
若是王云鹤没有听进叶籽的话，也没有直面过王云峰那般尖锐刺人的模样，他大概也会和家中其他人一样为小弟改过而开心。
可正因为他早已对王云峰有过疑虑，并且先前和王云峰还有过激烈的争执，所以现在他听着王云峰陡然转变，就越听越觉得不对。
王云峰之前还是那样充满戾气，怎么会就这样突然变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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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鹤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又没有什么依据。
再瞧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他也实在不想因自己单方面的猜想而影响到家人的心情。
于是，王云鹤只得将所有的想法埋在自己的心里，悄悄派人盯着王云峰的一举一动。
直到时间进入深秋，事情终于显现端倪。
“你说什么！”王云鹤听着手下的汇报，惊得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他明日安排人要烧了仓库？！”
王云鹤不敢置信。
“是，大少爷，小人是听安排在四少爷身边的人说的。”
王云鹤重重地坐回了凳子上，眼神有些溃散，像是还没从这消息的打击中缓过来。
王云峰所在的分店虽只是个分店，但却有着王家最大的茶叶仓库。
王云鹤身为王家现在生意的负责人，自是要估计方方面面，所以每个月都要去仓库查看一番。
而明日，正是他每月固定去仓库检查的日子。
王云鹤感觉脑袋晕眩，他嘴唇毫无血色，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原来，小弟竟恨他恨到如此地步吗？
竟恨不得他去死吗？！
王云鹤抬起一只手罩住双眼，他能感觉到自己手指的冰冷，但更加冰冷的，是他的心。
他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终缓缓放下了手。
王云鹤嘴里苦涩，他苦心经营维持的平静，终是要被打破了。
他一直自欺欺人的安慰，也终究是白费！
既然如此，那便不做这兄弟也罢！总好过两败俱伤、你死我亡！
王云鹤想通了，去找王德贵说明了一切。
王德贵听完起初也是不敢相信，暴怒之下一个砚台砸到了他额头上，将王云鹤砸得头破血头。
王云鹤早已料到这种情况，他什么都没有多说，默默地双膝跪了下来。
王德贵也不理会他，任他跪在那，坐在一旁静静沉思。
鲜血随着王云鹤的额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的脸色也渐渐苍白，可他始终直挺挺地跪着，不发一言。
王德贵看着王云鹤如此，心中酸涩。
他其实明白，王云鹤决计不会说这样的谎言来蒙骗他，可他就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之间竟然会闹到如此不死不休的局面。
王德贵宁愿一意孤行地认为是王云鹤撒谎，对着最信任的大儿子动手，也不想去相信他说出的那鲜血淋漓的真相。
可，真相只会是真相，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歪曲变得虚假。
王德贵看着王云鹤虚弱的样子，面上老泪纵横。
他这从来都是能干懂事的大儿子啊，他在知道这事的时候，内心又是怎样的苦楚。
王德贵渐渐哽咽出了声，他心疼自己的大儿子，又因小儿子而心寒悲痛。
王云鹤听到父亲哭泣的声音，眼眶也红了，他缓缓将头磕到地面上，声音似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开口：“父亲，孩儿不孝，没有照看好小弟，没有尽到兄长应尽的职责，累得父亲不能安享晚年，为孩儿伤心。”
王德贵听完，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儿啊，我的鹤儿，是为父不好啊。”
王德贵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大腿，“是为父和你母亲没有教好你弟弟啊……”
王云鹤听到声响，赶忙抬起头，跪着向前移动，握住了王德贵的手。
他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涕泗横流：“父亲不要自责，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两人就这样面对着哭了一宿，直至清晨的微光显现，两人相对，静默无言。
最终，还是王德贵先开了口：“这件事，你就按你想的去处理吧。”
之后深深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你母亲那里……就不要告诉她了。”
“是，孩儿明白。”王云鹤声音嘶哑，眼睛红肿而眼下青紫。他额上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碎发凌乱地黏在上面。
回完王德贵的话，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跪了一晚上的腿早已失去知觉，只剩麻木。
身子踉跄了几下才站稳，王云鹤朝着王德贵躬身行礼退下。
王德贵看着自己大儿子的模样，心中凄苦，想落泪，可泪水却早已流尽，一滴一毫都流不出来了。
一宿未眠的恍惚，让他迷蒙地幻想，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吧。
可晨光刺激下，眼睛的酸涩胀痛又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妄想！
面对即将发生的事，他无能为力，能做只是又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