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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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凉破败的院子里,顾辰悠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赤脚站在雪地上,听着外面喧天的锣鼓声,神色有些恍惚,有红色的液体从她紧握的指尖流出,再落入雪地里,但她似乎一无所觉。

    今天是新帝登基的日子,京城数十万百姓都喜气洋洋的走上街道,各处鞭炮齐鸣,焰火盛放,但这样的欢乐落在顾辰悠耳中只让她越发的悲愤和绝望。

    “顾辰悠,三天时间已经到了,我说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顾辰悠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正是她的夫君,景安侯世子,秦慕灏!

    她拼命控制住因愤怒而颤抖的身子,转过身去对上那张此时此刻让她恨得焚心刻骨的脸。

    还不待她整理好情绪,对面的人却已经失去了耐心。“怎么,在这待了几天,骄傲的顾家嫡女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可提醒你,这次你们顾家的乱臣贼子犯上作乱,皇上大怒,本意是要满门抄斩,以儆效尤,是我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再加上新帝仁德,才勉强留你一条性命,如今只要你乖乖的交出顾家信物,我就可向陛下进言,留你一条性命。”

    “哼”,顾辰悠闻言几乎冷笑出声来,眼前的这个男人,背叛顾家,吃里扒外,联合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新帝,栽赃陷害,夺走了顾家上下几百口人命,现在竟然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妄图歌颂自己的功德,骗她交出顾家信物!

    “秦慕灏,我以为就算是狗,也会要点脸面,想不到你,却是连狗都不如啊”。

    顾辰悠看着对面那个披着一身儒雅外皮,笑的得意的男人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放肆!顾辰悠,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顾家明珠吗?别忘了,顾家已经没了,你现在不过是我秦家的一个弃妇,一个罪臣之女罢了,竟敢这么跟本世子说话,本世子愿意来这里是看在你我夫妻十年的情分上,你不要不知好歹!”

    原本还想端着上位者的架子显示优越感的秦慕灏,在听见顾辰悠将他和狗比之后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口不择言的指着她大声怒斥,气急败坏的样子落在顾辰悠眼里只让她觉得越发恶心。

    可就是这么一个如猪狗一般的男人,竟然骗了她十年,其实她才是那个最蠢的人吧,一瞬间顾辰悠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低下头去,似乎被秦慕灏的话吓到了,良久才抬起头来。

    “好,我可以将顾家的信物交给你们,同时还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关系到楚鸿轩能不能坐稳江山的秘密,不过…”

    “住口!”,还不待顾辰悠说完,秦慕灏就脸色铁青的打断了她,“放肆,真是太放肆了,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果然是乱臣贼子!”

    “哼,那看来世子是不想要我顾家的信物了”,顾辰悠听到“乱臣贼子”几个字,脸色顿时更加冰寒,“也好,大不了一死罢了,也省的我愧对列祖列宗,就是不知道世子要如何跟你家主子交差了。”

    “你!”秦慕灏脸色阴沉的盯着顾辰悠,“好,你接着说,你的条件是什么?”,反正是快死的人了,让她胡言乱语一会儿又能如何,秦慕灏阴狠的想道。

    “我可以把信物和秘密都交给楚鸿轩,但是你们必须要放我离开京城,这就是我的条件。”顾辰悠不急不缓的说道。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该不会以为离开了京城,就能逃脱性命吧?”

    “那就是我的事了,无需世子操心。怎么样,世子可还要请示一下你家主子?”顾辰悠无视秦慕灏话里的嘲讽,挑衅又轻蔑的看着他问道。

    又是这个眼神,又是这个眼神…这个该死的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敢这样看着本世子。

    秦慕灏脆弱的自尊心被顾辰悠的眼神彻底激怒,完全忘记了三皇子的嘱咐。

    “不用,不过是你的一条狗命罢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了主的!”

    “好,痛快!”顾辰悠讽刺的称赞道。

    “别废话了,把东西交出来吧。”等她交出顾家的信物来,一定要让这个猖狂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厉害,秦慕灏恶狠狠的想道。

    顾辰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低头从贴身的暗袋里,拿出一个锦囊,刚欲打开,便被秦慕灏夺了过去。

    “就是这个?顾辰悠,你可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有你好受的。”秦慕灏看着手里的扳指仔细打量着,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

    这扳指通体碧绿,仔细看去,仿佛还有东西在里面流动,仿若活物一般,一看就不是凡品,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信物若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动用,还有何神秘可言,我顾家祖传之物,自然也有它的开启之法,你且过来,我指与你看,顺便把楚鸿轩的秘密告诉你。”

    顾辰悠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秦慕灏闻言原本有所踌躇,但他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顾辰悠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心下大怒,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怕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成,想罢便走到顾辰悠身旁。

    “你低些”,因着秦慕灏比顾辰悠高出许多,她有些够不到秦慕灏。

    秦慕灏不耐烦的微微低了低身子,顾辰悠这才缓缓靠近,又将嘴唇附到他的耳边,轻启朱唇,一字一顿的吐出几个字。

    “你!去!死!吧!”

    秦慕灏的眼睛一瞬间睁大,挥掌便欲将顾辰悠拍飞出去,但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就见眼前一道光芒闪过,接着便是“噗嗤”一声,脖子一凉,便软软的倒了下去,但他倒下的前一刻,还是将那一掌打了出去。

    “咳咳…”顾辰悠被这一掌打飞出去后又撞上了身后的石柱,之后才重重的落回地上,刚一落地,便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哈哈…”看着那个犹自死死瞪着自己的男人,手中仍紧握着一柄带血金簪的顾辰悠疯狂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就布满了整个面颊。

    她的眼中闪过愤怒,愧疚,狠戾…种种情绪,最终定格在深深的痛苦之上。她跪坐下去,看着秦慕灏的脸,脑中闪过一些久远的画面。

    十三岁那年,她跟随祖母去宁远寺上香时偶遇了景安侯世子秦慕灏,那时的他腼腆害羞,每次目光“不小心”与她相遇时都会羞得耳根通红。

    顾家是将相世家,顾辰悠眼中所见的顾家男儿无论从文从武者皆是大方磊落,直率坦荡,因此遇见这样的男子心中只觉有趣,再加上秦慕灏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被有心勾引之下很快坠入情网。

    她的父亲定国公顾元霆原本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景安侯乃是荫封的侯爵,原本就没有什么实权,到秦慕灏这一代更是因为其父沉迷赌博,将仅剩的家产败了个一干二净,这样的人家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家女儿嫁过去。

    但顾辰悠从小被娇生惯养,她想要的东西父母都会尽力满足,因此对父亲说的那些原因根本就不屑一顾,在她看来,秦家穷点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只要秦慕灏努力上进,她跟他一起努力,一定会恢复景安侯府曾经的荣光。

    顾元霆拗不过倔强的女儿,而秦慕灏恰逢此时考中了两榜进士,虽然不在一甲,但其以弱冠之龄考中也算是少年英才,若是有他在朝中提携着,将来未必不能有个锦绣前程。

    最关键的是,这个夫婿是女儿自己挑中的,对顾元霆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勉强应了这门婚事。

    顾辰悠与秦慕灏成亲后除了婆婆时不时的刁难和一直没有孩子这块心病之外,也算是一切顺遂,秦慕灏与她也算是相敬如宾。

    然而直到那日他终于撕下自己的面具用言语毫无顾忌的羞辱她和顾家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以为的相敬如宾,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忍辱负重,她以为的山寺巧遇,于他不过是早有算计。

    秦慕灏早就暗中投靠了三皇子,做了三皇子暗中养的一条狗,而顾家虽然在诸皇子间一直保持中立,但顾父心底里一直不看好三皇子,认为如果他继位会给大周带来灾殃,因此对其多有阻难。

    不想这一切都被眦睚必报的三皇子记在心中,于是派了秦慕灏接近顾元霆最疼爱的女儿顾辰悠,将其骗到手后,一边利用其父的力量在朝堂上步步高升,一边暗中搜集扳倒顾家的证据。

    只是无奈顾元霆做官做人一身正气,唯一算得上污点的大概就是他这个女婿,他们眼看此路不通便想到了栽赃嫁祸,先是诬陷弹劾他私吞军饷,使其被扣押调查,再模仿其笔迹给他的下属,骗他们带兵前往京城。

    顾元霆领兵时深受军中将领爱戴,此前听闻他被抓已是心神皆乱,此时收到的字迹,再加上秦慕灏从顾辰悠处偷得的她父亲的贴身物件,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按照信上所说领兵前往京城。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离开驻地的那一刻,一顶谋反的帽子已经牢牢扣在了他们和顾家的头上。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踏入京城,就被城卫军射杀在了城墙之下,那一日,京城外的尸体堆积如山,据说连护城河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狱中的顾元霆知道此事后顿时吐血昏迷,御医抢救数日也没能救回他的性命,最终竟是被生生气死,但他的死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却变成了畏罪自杀,更是坐实了谋反之名。

    顾家被满门抄斩之后,三皇子却因为挽救了一场可能发生的祸事,而被众臣请命立为储君,就在三皇子被立为储君之后不久,先帝在皇宫之内遇刺,不治身亡,太子顺势登基。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打算放过顾家,留着顾辰悠也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找到顾家传说中拥有神秘力量的信物罢了。

    只可惜,顾辰悠根本就不知道顾家的信物在哪里,那枚翠绿色的扳指,乃是她母亲的遗物,她贴身保管了二十多年,连秦慕灏都没有见过。

    但即便是知道,她也不可能将真的信物交给这群害了顾家的仇人。

    尽管秦慕灏刚才答应得爽快,但事实上即便是他答应了,三皇子也绝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大一个威胁活在世上!

    因此她刚才假装妥协,甚至还提条件,都只不过是让秦慕灏放松警惕罢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成功了,她低头看去,地上的秦慕灏犹自死不瞑目的看着她,一想到正是这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害死了她最敬重仰慕的父亲,顾辰悠就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是她的愚蠢害了所有人,她悔,她恨!

    远处已经隐隐传来声音,“世子怎么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能出什么事,世子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了那个疯女人”,“也是,咱们再等等吧”,侍卫交谈的声音传来,顾辰悠顿时明白,她不可能逃得出去了。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从房间里端出仅有的一方烛台,点燃了所有能被引燃的物品,包括秦慕灏和她自己,不一会儿,这个庭院就彻底燃烧了起来,所有的空间都开始被烈焰和浓烟充斥,顾辰悠站在火中,火舌在她身上肆虐,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父亲,大哥,对不起,是女儿害了顾家,女儿没用,不能替你们报仇,若能有来生,我一定要让三皇子和那些参与了谋害顾家的人血债血偿!”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还不待落下,便被大火蒸发而去。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在这场烈火中彻底消亡。

    黑暗中,唯有一点绿色莹莹的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