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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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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堂上的事情如风一样传了出去,孙府的三小姐不仅在曹家灵堂上踢翻了祭盆,而且差点引得走水了,幸好曹府在灵堂的院子里放置了门海,才没有酿成大祸。

    听说是孙小姐的衣裳烧着了,被兜头淋了一盆水才没有受伤,当时可是轮到男宾去灵堂吊唁......

    吊唁完的男女宾客都被请到了天籁阁用膳,这件事情在天籁阁一下子就被传开了。

    今日前来吃席的不仅有外地前来吊唁的故交,也有曹家在丹阳的亲朋好友,这话一下子就传到了戚氏的耳朵里。孙老爷今日有事不能前来,曹府的人上门请他们来用席,戚氏就带着女儿孙茴娘一起来了天籁阁,戚氏是孙老爷孙缅的填房,也是孙梅娘的继母。

    席间,女宾们低头窃窃私语,不时看向戚氏和孙茴娘,就像今日在曹家灵堂上踢翻祭盆,引火烧身的是她们一样,孙茴娘年纪小,十来岁的模样,但也已经懂事了,被各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有些不舒服:“娘,我们回去吧。”

    戚氏作为孙缅的填房,面对一众先夫人留下的孩子,却还能把孙府捏在手里,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点闲话不痛不痒,她面带微笑轻轻拍了拍孙茴娘的手:“吃饱了再回去。”

    这一桌席面上坐的都是丹阳的熟人,大家各怀心思,戚氏却不放在眼里,竟然起身端了酒壶:“来,王夫人,鲁夫人,我给你们斟酒。”

    大家见戚氏果然端着酒壶走了过来,忙起身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在席面旁伺候的丫鬟忙接过戚氏手中的酒壶,请戚氏回了座位:“诸位夫人今日是我们曹府的贵客,多谢诸位来送我们大爷,大家吃好喝好,也算是我们曹府的心意。”

    丫鬟朗声说了几句话,就上前斟酒,席间又热闹了起来,夫人小姐也没有抓着孙府的事情不放了。

    只是,这件事却已经落在了大家的心上。

    .....

    与天籁阁隔着一条榆林街的望江楼是孙府的产业,此刻二楼的包厢里,门窗紧闭,门外守着两位身穿短打的壮汉,腰间挂着大刀,只观那刀柄,就知道是军中之物,非同寻常。

    包厢里茶香袅袅,孙缅躬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坐在首座的一位男人,虽然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家常袍子,但这袍子却藏不住他身上透出的气势,四五十来岁的年纪,坐在那里犹如一方鼎。

    “真的是他?”

    “千真万确!”孙缅的腰弯得更下了,额头沁出了点点汗珠。

    “既然他来了,那就是他了。”

    “是。”

    “去吧。”

    “是。”

    寥寥数语之后,孙缅轻手轻脚地出了包厢,到了门外,一阵冷风袭来,他才惊觉里衣都湿透了,还没有回过神,就见包厢里的人出来了,他忙束手低头立在一旁。

    今日望江楼的二楼不接客,那人穿一件斗篷从包厢里出来,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护卫,拥着他下了楼,直接从望江楼的后门离开了。

    等下楼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孙缅才直起身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孙缅一阵心悸,不禁想起了曹玦,倘若当日自己拒绝了,今日躺在棺椁里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佛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孙缅不知道如今自己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曹府门口的灵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屋檐下挂着的白灯笼格外地显眼,因为怕赶夜路前来吊唁的宾客被拒之门外,这些日子,曹府的门都是不关的,寒风就这样一阵一阵往屋里灌。

    曹青槐把孙梅娘送到了门口:“今日让姐姐受惊了,姐姐回去好生歇息。”

    “今日我却是闯了大祸了,扰了大爷的清净,伯母只怕有些怨我。”

    “不会的,姐姐放心,母亲那里有我,姐姐明日还来陪我吗?”

    “嗯,我明日再来!”

    曹青槐看着孙梅娘的马车出了蒹葭巷才转身进了院子。

    这条蒹葭巷只有曹府一家,外围是蜿蜒入城的乐水,曹府人口不多,但是宅子占地极广,除了曹家的人,还有一些族人,仆人,都围着曹家建了宅子,星罗密布。

    送走了孙梅娘,曹青槐又回到了灵堂,方氏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烛光下一张脸透着青黑。

    曹青槐有些心疼:“娘,你回家歇息吧,熬坏了身子,我可怎么办?”

    方氏是典型的丹阳女子,身子柔弱,说话轻声细语,虽然管了曹府的中馈,但是曹玦心疼她,大事小事都会安排身边的管事去忙,倒让她落得清闲,如今曹玦亡故,她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听到曹青槐的话,方氏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今日我伤心的很,你说,平常看那孙梅娘都觉得欢喜不已,今日她却在灵堂上踢翻你父亲的祭盆,我就越看她越觉得膈应,明日,你且莫要她来了。”

    “娘,放心,她明日就是想来也来不了了。”曹青槐扶起方氏:“娘,你回去歇着,今晚我在灵堂守着。”

    “算了,还是我守着吧,过两日你爹入土为安,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方氏起身扶着棺椁,整个棺椁都用冰镇着,躺在棺椁里的曹玦一脸铁青,双眼紧闭,就像睡着了一样。

    曹玦这一趟是去的洛阳,在回丹阳的路上遭了难,人送回来的时候,尸体都烂了,如今这样完好是曹府去扬州请了最出色的仵作回来,才把尸身修补完好,但是不能细细看,细细看去,满脸都是伤口。

    曹玦死得太惨了。

    曹青槐十分体谅方氏:“那我和娘一起守着爹。”

    “你还在吃着药呢,回槐簃吧。今日的事情我听尹妈妈说了,你安排得挺好。”方氏摸了摸曹青槐的头:“都怪娘亲的肚子不争气,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往你爹的屋子里塞几个人,现在至少,至少你有兄弟姊妹可以相互扶持,不至于如此孤苦无依,倘若娘......留你一个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