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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前世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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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978年七月初七,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亦是李煜生辰。

    我们为了赶走笼在心头的阴郁情绪,决定在院中张灯结彩,置办瓜果,大摆我们入住开封后的首场盛宴。

    我清楚的记得那日酒过三巡后,李煜便不再言语,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月色勾人弦,满心惆怅,李煜想的是当初那江南时节,群臣祝贺,歌舞欢饮,而最终,只剩他与我夫妻二人沦落异乡,受人凌辱……

    “皇后,陪朕喝一杯吧。”李煜对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妾,遵命。”我端酒李煜碰了杯后一口饮下。

    虽然这场景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我和李煜俩人的生命中,但此刻的他早已不是帝王,我亦不再是皇后。臣子自称朕,其罪当株,那一刻,我知道李煜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美酒在手,佳人在侧,月色正好,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十分美好,但我们的生活除了没有手铐以外,和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来人,备纸笔。”喝完壶里的最后一杯酒,李煜拉我去了翠苑亭,这亭子是我与李煜在开封的唯一欢喜,我们曾无数次在这亭中饮酒作诗,吟歌抚琴。可今晚,我对着这亭子竟觉得格外伤感。

    院中之人已尽数退去,我抬手研磨,李煜执笔沉思,而后在纸上留下一首小令《忆江南》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记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皇上糊涂,若被有心之人看了去,他断不会再留你。”看清李煜留在纸上的小令以后,我慌忙掩了去。

    “可你不也一直唤我皇上。”李煜将我轻轻揽入怀中,附耳低咛:“敏儿,若是早知今日之境地,我断不会让你进宫,害你卷入现在的纷争。”

    “皇上莫说了,妾身不悔。”我从李煜的怀中挣脱出来,轻拭掉眼角的泪。“夜凉了,我去给您拿个毯子。”说完便快步向房中走去。

    等我再抱着毯出来的时候,李煜正一人对着纸张喃喃自语,我知道,这时候的他一定是做出了令他异常满意的诗作。每次写出满意的诗词时,他总会痴痴的反复低咛。

    “主上可是做出了好词?”

    “敏儿来啦,你快过来看看我新写的词。”回头的那一刻,我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了年少的李煜,一晃开封数年,那个风流成风的才子终于回来了吗?

    我将毯子披在李煜身上,接过李煜手中的诗。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皇上切莫再愁思悲吟了,虽现在背时失势,也需稍稍点缀,万不可再如此悲怨。”我捧起李煜的脸,一字一句说到,但我也知他定不会听我这些言语。

    “国破家亡,触景生愁,除了悲歌长叹外,教我怎样消遣。”

    “我自是知你,但隔墙有耳,”他若知道,又怎么会放过你。“你是怀思感旧,外人听了就是缺望怨恨了,你我现处于荆天棘地之境,万不可再招笔墨之祸了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遑顾明朝是与非,我已许久未听卿的歌喉了,今填词两首,敏儿何不按谱寻声歌唱一回?”李煜不提,我都忘了自己还会唱歌这事,想当年金陵城中,我与李煜吟诗作对,花前月下,是何等恩爱幸福,现如今,不提也罢……

    “妾许久为展歌喉,怕是不能唱了。皇上若是伤感,妾陪您饮酒如何。”

    李煜哪里肯依,起身亲自去拿了心爱的玉笛,我低头不语,知他已做了决定,李煜啊,妾无憾,唯生死相随。

    我与李煜靠在这庭院之中,借着酒兴一吹一唱,没有其它乐器的伴奏,反倒生出来别样的凄楚音韵。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而背地中,这歌声词句早已被太宗派来监视之人暗暗记下,消息传到了太宗赵光义耳里,他暴跳如雷,勃然变色道:“李煜从来就不曾忘掉过江南,若不将他除去,必留后患。”

    当夜,下人来报,赵大人奉皇上之命前来祝寿。果然,该来的躲不过,我与李煜起身整理衣衫,下台迎接太宗之弟赵廷美。其实,如果不是这家仇国恨,这赵廷美与李煜定能成为一生的挚友知己,可惜世事无常。

    “赵某因在宫中议事来迟,望李兄不要怪罪。”

    “赵兄说的哪里话,你能来,李某便不胜欢喜。”李煜迎了赵廷美入座。

    赵廷美的身后,是一陌生宫人,端酒矗立。

    “这是?”我指着端酒的宫人问赵廷美,虽我已知结果,但仍不免抱一丝侥幸之心。

    “这是皇兄所赐美酒,名【牵机妙药】,供李兄解胸中郁闷。”看赵廷美的目光并无他样,难不成是我想多了,这真的只是一杯简单的美酒?

    “既是如此,李某饮下,还请赵大人代为转谢圣恩。”

    李煜接过宫人手中的酒,我用眼神制止,不管如何,我知道这酒是断不能饮,李煜亦知,但他却像是无所谓,回了我一个笑容以后将手中之酒一口饮尽。随后送赵廷美出府复旨。

    赵廷美走后,我们继续把酒言欢,直到深夜时李煜与我仍躺在床上喃喃细语,想起在开封的这几年时间,我与他竟从未如此交心。

    “敏儿,你还记得我那个小泥人儿吗?你去帮我将它寻了来吧。”

    “我人就在这,你找那小泥人儿做甚?”李煜说的这小泥人儿,是他从金陵带出,与少年的我有八分相似,我一直认为那是李煜带在身边为了怀念少年的我,以及怀念我们在金陵城中的日子。

    我将寻来的小泥人儿递给李煜,正准备睡去之时,李煜却突然从床上跳起,大喝一声。

    “您怎么啦!”我起身抱住李煜。

    这时怀中的李煜已不能言语,手脚乎拳乎曲、头或俯或仰,面色改变,身子首脚相接做牵引织机动作数十次,好似牵机一般,不能停止。

    短短几分钟,却好似过来一生般漫长,我看着李煜,此刻的他正安静的躺在我的怀中,没有一丝生机。

    【牵机妙药】原是如此得名,太宗啊太宗,你终究还是毁了你我之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