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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二天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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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你都能联系到一起?”江漫疑问

    龙浩渺停下来,认真问江漫:“你学过画画,喜欢梵高吗?”

    “我只临过<星空>和<向日葵>。”江漫如实说

    龙浩渺摇摇头,“看梵高不能从<星空>或<向日葵>入手,就像看陶渊明,你也不能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入手一样。”

    “那我要从哪儿入手啊?”江漫问

    “梵高有一副画叫<吃土豆的人>,是他在乡下采风时画的一家种土豆的农户在昏暗灯光下的晚餐场景。”龙浩渺说,“其实严格说起来,这幅画整体布局并不太好,但却是梵高十分得意的作品,因为从这里开始,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深入底层!”龙浩渺说,“有时候,一个人唯有躬身亲耕,付出劳力与艰辛,大地才会教给你相应的法则和真理。”

    江漫认真听着。

    “而真正的匠人,说白了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取比生命更长的东西,这才是真正来自底层的力量。”龙浩渺说,“不论是做人或做事,皆是如此,吃苦是个很重要的过程。因此,古往今来真正的大艺术家,他们无一不尊重劳动者粗糙的双手,就像他们无一不尊重山河的悠远与深厚。”

    “……”

    “怎么了?”

    江漫摇摇头,“怎么觉得,好像我一直以来隐隐感到的东西,一下子被你给说了出来。”

    龙浩渺笑了笑,“其实当初梵高在进阶到一定地步后,便开始注意到日本版画,不过可惜,他并没有遇见一位好的导师指引,所以最终没能进入真正的东方之道,否则,他的作品会更上一个层次。”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江漫疑惑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任何事做到极致都是相通的吗。”

    “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通的。”

    龙浩渺想了想,“以你自小学的绘画来举例,清朝的南田曾经说过一段话,叫作:‘人自知有画处是画,不知无画处皆画,画之空处,全局所关,即虚实相生法。人多不着眼空处,妙在通幅皆是,故云妙境也。’常人都有这种重实而不重虚的毛病,梵高早期的作品也有这个问题,包括《吃土豆的人》。”

    “可是这些跟吃苦有什么关系啊?”

    “吃苦能让人更具哲思性,人越是在困境之中做决定,就越能证明你是什么样的人,而将这种品格融入到你的作品中,作品就会呈现出独一无二的完整和独立。”龙浩渺说,“否则,写诗的是诗匠,作画的也只是画匠而已。”

    江漫继续听着。

    “艺术说白了,其实就是艺术家与自己达成和解的一个过程。”龙浩渺说,“而真正优秀的艺术家,只能来自双手不断的积累,和对自身不断的精进。那些一天到晚吹嘘着泡酒吧、吸大麻的,只不过是打着艺术的幌子和不同女人厮混虚度光阴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懈怠和麻木中得到成长,艺术家有时必须是孤独的,大多数时候你只能与自己为伍。”

    “我发现这点你跟阿春完全不一样哎。”

    “怎么了?”

    “你们都是做研究,可为什么你能解决我的疑虑,阿春不能呢?”

    龙浩渺笑了起来,“阿春偏重学术,所以,你的疑虑有时候他解不了也很正常。”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我更多关注人,所以能研究出艺术的发展规律。”龙浩渺说

    “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江漫说

    “什么?”

    “照你这么说来,艺术都是这样有规律和可研究的,岂不是人人有能成为大艺术家?”

    “不会。”

    “为什么?!”江漫疑问

    “很简单。”龙浩渺解释道,“人天生会享乐,但没有人天生会吃苦。”

    “这么简单?”

    龙浩渺不禁微笑起来,“你自己也在走这条路,你觉得简单吗?”

    “嗯~~”江漫想了想,“还真不简单,有时候像被全世界围攻了。”

    “这不就得了?”龙浩渺说,“所以,你要真走这条路,但却无法看出事物背后深沉的苦痛,那么,就绝对无法创造出相应力道的作品。这就是为什么真正的大画家、大诗人,他们都只能出自底层的原因。”

    江漫释然一笑,随即说道,“我发现每次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只要一跟你们聊天,很快能想明白了。”

    “你想不明白,那干嘛不跟阿春讨论讨论?”龙浩渺问

    “你们阿春这位大学者啊,什么都懂,可就是不善言辞,指望他有什么用?给我讲半天,我还不是什么都不明白。”江漫佯装叹气道,“人家都说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我说他是大树底下寸草不生才对。”

    龙浩渺龙柯听得哈哈的笑了出来。对于阿春的这点脾性,除了江漫,恐怕就数他和龙柯最深有体会了。

    “那你还喜欢阿春呢?”龙浩渺问

    “当初不是你们攒捯的吗?”江漫回道

    龙浩渺一愣,“原来你知道啊?”

    “我又不笨。”

    “那你知道了还跟阿春在一起,可见是真爱。”

    “阿春吧,虽然做起事来有点痴,但胜在为人正直,这是优点。只是,他这脾气容易吃亏,我得多顾着他点儿,不然我也不可能大老远跟着他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江漫说,“不过话说回来,他身上要没这点‘痴气’,我还不喜欢他了。”

    龙浩渺笑了起来,“那看来还是你最懂他。”

    “可他这点痴气呀,吃的亏可就多了。”江漫凑近悄悄说:“要不是他转不过弯来,现在也不至于成天在工作室里整理资料。”

    龙浩渺听完,立时就明白了江漫的意思。

    于是,便郑重对江漫说:“那这样,以后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只管找我和龙柯,阿春不能给你解的,我们通通给你解,怎么样。”

    “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啊?”江漫问

    “你可是我们这一群人里的大艺术家,为了你,我们万死不辞。”

    “什么大艺术家,不就是一个做衣服的。”江漫说

    “不要妄自菲薄。”龙浩渺说,“一个人的价值从来不由他从事何种职业而决定。”

    “那由什么决定?”江漫问

    “由他认真与专注与否决定。”龙浩渺说,“你如果真想了解我们国家古代的匠人精神,不妨去看看《考工记》和《天工开物》。”

    江漫认真点点头,说:“可我有时候就是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深入,与外界就越显得格格不入。就像刚才说的,我宁愿自己去开荒种地,也不愿意扎堆进人群里,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人敢逆风而行,绝不是件容易的事。”龙浩渺说,“不过,你光看出来问题还不行,还得学会如何化解外界对你的负面影响,不然你会反复为其所扰。”

    江漫笑了起来,“我发觉你们才像艺术家哎。”

    “我们负责给人启思。”龙浩渺说

    “我说的是真正的艺术。”江漫正色道

    “不一样吗?”龙浩渺问

    “当然不一样。”江漫说,“我发现你们理解力太高了。”

    “你可别劝他啦,他俩是准备一条道走到黑的。”夏青在一旁笑说

    “为什么?”江漫问

    “当初我还想挖他们来哲学系呢,他们不一样不为所动。”夏青说

    “为什么啊?”江漫还是不解

    “你没听阿春以前总说我们不够专注吗?”龙浩渺说

    江漫撇嘴,“你们就这么喜欢考古吗?”

    “怎么了?”龙浩渺抬头

    “真是跟阿春一模一样。”江漫皱眉

    龙浩渺大笑,随即问江漫,“你知道我和龙柯小时候,最喜欢的是什么吗?”

    江漫疑问,“不是园林吗?”

    “那是被姑爷带出来的。”龙浩渺说

    “那是什么?”江漫问

    “是天文。”龙浩渺说,“如果当初我们不选考古,也不选父辈教给我们的农业。那么大学最有可能学的,就是研究星系。”

    “你们这上天下地的跑得可真远。”

    龙浩渺微笑问道:“知道太阳系哪颗星星最美吗?”

    “不知道。”江漫说

    “土星。”龙浩渺说,“小时候我和龙柯还经常幻想长大后要飞去土星呢。”

    “那你们为什么没学天文啊?”

    “因为我们已经选了考古了啊。”

    “真是跟阿春一模一样!”

    “哈哈。”

    ……

    很快,他们便做好了两道菜,江漫看情况,说:

    “要不我去把他们叫起来了吧?”

    “不用,让他们睡吧。”龙浩渺说

    “平时古琳起得晚,你都不说她吗?”江漫疑问

    “说她干嘛?”龙浩渺反问

    “可我和阿春就经常为这个吵嘴呢。”

    “为什么?”

    “……,晚睡晚起对身体不好啊。”

    “那不过他的习惯而已。”

    “可我就是忍不住要说他。”

    “说他干嘛?”龙浩渺说,“他要真知道对身体不好了,自然就会改,他要不想改,你说了也没用。”

    “你这朋友也太好当了吧。”江漫笑了出来,“你对古琳也这样吗?”

    “嗯。”龙浩渺答

    “为什么呀?”江漫不解

    龙浩渺不禁笑道,“我们得允许别人跟我们不一样啊。”

    “是吗?”江漫思索了一下,继而又问,“那你和古琳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听说她以前可是校花啊。”

    “我们是高中同学。”龙浩渺说

    “同班吗?”

    “不同班。”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江漫疑问

    龙浩渺笑了笑,随后,简略地讲起了自己与古琳的相识经过。而江漫听起这段往事像在听故事一样,直是一脸羡慕表情。

    “你们这也太像电影了吧?”江漫说

    龙浩渺笑笑不语,继续切手里的辣椒

    “原先我以为是你追的古琳,现在看起来,像是古琳先追的你啊?”江漫说

    “是她先认识的我,但是我先追的她。”龙浩渺说

    “你们俩是不是走哪儿都属于聚光灯下的那种人啊?”江漫凑近问

    “不是。”龙浩渺说

    可旁边夏青立马补了句:“就是。”

    “我也觉得就是!”江漫说,“像古琳这种姑娘眼光一般都特高,你竟然能让她主动来认识你,你这能力简直逆天啊,得多有能耐人家才能注意到你啊。”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龙浩渺说

    “算了吧,当初你们几个帮着阿春追我的时候,我可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说着,江漫突然坏笑道:“不过,你和龙柯从小这么优秀,以前应该有很多姑娘喜欢你们吧?”

    龙浩渺和龙柯微笑不答。

    只夏青在一旁偷笑道:“现在也有很多啊。”

    “哈哈,不会吧!”江漫大笑起来,“唉!你们家姑娘都不吃醋吗?”

    “我们家姑娘心都特宽,要实在惹急了就直接上手,没人吃醋。”龙柯说

    “哈哈哈哈。”江漫笑得前仰后翻,继而问龙柯:“那你女朋友呢?”

    “我跟梁好是青梅竹马,没有谁追谁。”龙柯说

    “可我听你们说她感觉脾气挺冲啊,标准女汉子嘛。”

    龙柯镇定地回道:“你就把女字去掉她也能担。”

    “哈哈。”江漫大笑起来,继而又感慨说,“其实当初我就是看你们这么护着阿春,觉得阿春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也真是值了。”

    “你就不怕我们把他带跑偏啦?”龙柯问

    “他这性格,带跑偏点挺好的。”江漫笑说

    “所以说,你们都找对人了。”龙浩渺说

    江漫微笑点头,“以前我一直都觉得,遇见阿春就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情。”

    “阿春又何尝不觉得,认识你是他的荣幸?”龙浩渺说

    “不过,这种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你们可千万别给我说漏了啊。”江漫叮嘱道

    “放心,阿春这么笨,他不会知道的。”龙浩渺说

    江漫安心的笑了起来,闻着整个厨房漫散的香味,转而问道:“就你们这厨艺,将来女孩子要是做饭难吃了,是不是很难过你们这一关啊?”

    “吃饭我们可不挑三拣四。”龙柯说

    “为什么?”江漫问

    “敢抱怨给我们食物的人,被长辈知道了是要挨棍子的。”

    江漫一听,不禁笑了出来,“你们家家风真的好奇怪啊。”

    “怎么了?”龙柯问

    “我好喜欢啊,哈哈。”

    几人聊着天,很快所有的菜都做好上桌,除了一个番茄排骨玉米汤,他们还做了酸菜鱼、青椒肉丝、糖醋白菜,以及一盘土豆丝。古琳和阿春都是闻着香味醒来的,他们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大家就开始围坐一桌吃上了第一顿饭。

    ……

    下午,龙浩渺和龙柯开始跟着阿春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这些事夏青帮不上忙,于是,他便到门外去悠闲的看书晒太阳去了,而江漫则带着古琳去了镇上玩儿。

    至于龙柯昨晚担心了一整夜的小渔,直今也没有发现异常,龙柯私下也多次去仔细观察过她,确实一点都不吓人。于是,也就渐渐放下了戒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