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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急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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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泽岳看着冯小河,这两个字在他嘴里像是被细细咀嚼过,然后轻轻地吐了出来。

    “他连名字都偷我的,怎么成了你的大哥?”

    泽岳斜乜地看着冯小河,拢了拢身上的长袍,他的脸上似乎带着嘲弄。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用呆在这一段时日,自会放你走。”

    “王爷,您到底想做什么?”冯小河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他对于冯小河来说,太陌生了。

    “只要你一天死不了,你就只能受制于我。所以,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你不怕我自杀吗?”

    “我想对于生命越是短暂的人来说,应该越知道生命的宝贵才是。”泽岳看着冯小河,“你不是还有一个师父吗?难道不想回去见见他?”

    ……

    他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他被拿捏的死死的,只留下了一点儿喘息的余地,只要这个人想,他随时可以断气……

    “王爷,您跟我大哥真是一点儿也不同。即使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也不会有人将你们错认。我先前感谢您救了我,可是如今,我倒希望我死在外面。”冯小河垂在两侧的拳头紧紧地攥着。

    “这世间,事与愿违的多得是,你不必太惊讶。回去休息吧。”说完,门便慢慢地合了起来,那张脸便消失在了冯小河的面前。

    冯小河盯着那扇门,瞧了许久,夜里的寒风从他的脸上,发梢刮过,却不及他心中的寒冷。他什么都做不成,只能被动地成为王爷手里的一枚棋子。

    但他并不是为自己感到难过,他是为大哥难过。他帮不了大哥,而大哥已帮了他许多。

    那样风华之人,霎那间却成了不该存在于这天地之间的游魂……

    他该带大哥回青石山的。大哥说的对极了,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

    泽岳直到冯小河离开才慢慢地合上了双眸。

    他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却不知只是刚闭上眼,他就坠入了一个梦境。

    一个泛着黄色的,深深地钻进心里的梦境。在这样一个冬夜,又一次,来到了他的面前。

    “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刚生下来,就没了爹娘。好可怜呦。”

    “你叫什么名字?”

    “岳儿。”

    “以后你就姓泽,泽岳。而我,就是你的母亲。”

    “我母亲死了。早就死了。”

    “听着,我只同你说一遍,以后,你绝不许再问,再提,更不许再想。”

    “你的母亲是我的妹妹,她和你的父亲私奔外逃。如今,我就是你的母亲,以后你再不能去想她,否则,我就将你送回去。”

    “那我弟弟呢?”

    “弟弟?”

    “你能把他也一起接来吗?”

    “你有弟弟?”

    “我有弟弟,他比我更聪明,也更听话。请您将他也接过来,好吗?”

    “……你在说什么?”

    “这孩子是不是有癔症?”

    “大娘娘,找人来瞧瞧吧。”

    “我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我没有撒谎!我弟弟就在外面,他就在外面!”

    香炉,黄纸,蘸着朱砂的长剑,不断地在空中飞舞着。漫天的黄纸,落了他一身,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虫子一样,扭曲着从黄纸上钻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他的身体里!

    “别碰我!救命!救……命!”

    “我再问你一遍,你,还看得到那个‘弟弟’吗?”

    火光,长剑,鲜血,刺目地颜色,就贴在他的面前,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地气息。火舌微微晃动着,灰雾般轻薄的余烬无风自舞,然后,轻飘飘地落进了他的眼眶……

    “啊啊啊啊啊啊!!!”

    “告诉我!你还看得到吗?”

    “泽岳!如果你想成为我的好孩子,你必须要正常!如果你再疯言疯语,我就扔了你。”

    “你想成为弃子吗?”

    “……我……我看不到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来人!”

    “来人!”

    他高声喝道。

    但是,他忘了,他已经遣走了所有下人。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冬夜漆黑而漫长。

    泽岳摸索着,在黑暗中,他撞倒了桌子,上面的瓷瓶瓷盘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根蜡烛,带着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的前方。

    “你怎么了?”

    少年的脸庞在柔和的烛光下,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他模糊地抬起头,看着前方。

    “你……你怎么了?”少年的声音忽然有些慌乱,他向前走了两步,又止住了步伐。

    “我去叫人!”

    “别走!”

    泽岳大喊着,踉跄着想要向前,他的脚眼看着就要踩在碎瓷片上。

    “你别动!”

    冯小河急忙喝道。泽岳竟听话的止住了步伐,静立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前方。

    冯小河端着蜡烛,快步上前,“地上全是瓷片,你瞧不见吗?”

    泽岳低着头,静默地看着自己的脚下。冯小河借着烛光,点亮了屋里的灯台,室内又恢复了明亮。

    “我现在去叫人。”他以为泽岳怕黑,虽然奇怪,但是他不敢说。

    “去把满伯找来。”泽岳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又变的冰冷起来。

    冯小河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应答。“好。”紧接着就向外走。

    只不过,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泽岳静静地,立在那里。他的脚踩在地上,是莹白色的,瓷片也是莹白的,仿佛他身体的一部分被打碎了,扔在了地上。

    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冯小河赶紧转过头去,他管的闲事太多了。

    片刻之后,他找来了满伯。其实用不着他,刚出院子,就有人在外面守着,只用说一声,管家很快就来了。

    即使是深更半夜,满伯也是衣冠整洁,好似还未入寝。

    满伯进寝室前,请冯小河回去休息,说这里有他。

    冯小河点点头,拿着蜡烛又回去了。他刚进门,就听到王爷的房门被紧紧闭上。

    他原本还有些睡意,可是如今,他是一点儿睡意也没了。

    脑子里全是刚才在屋里的画面,他没想到,在那人的脸上,他能看到……泪?

    后半夜,元大夫被请了过来,满伯就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

    等一切恢复平静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亮了。

    冯小河的眼皮支了一个晚上,终于慢慢地垂了下来,他这才感觉到困了。

    睡了没有多大一会儿,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隐约听到有人在敲门。起先他还以为是梦,可是那人一直敲着,缓慢而持续。

    冯小河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张嘴应了一声:“哎!”

    “冯道长,午膳是给您送到屋里吗?”

    午膳?冯小河愣了一下,一抬头,左右瞧了瞧,涩声道:“中午了?”

    “是,午时一刻了。”

    乖乖,他竟然一觉睡到了晌午。

    “您的午膳?”

    “那麻烦您给我送来吧……我还没起呢。”冯小河有些不好意思。

    “是。”

    等他收拾完毕,门外已经有位提着食盒的男使,不知道候了多久。

    “麻烦了。”冯小河赶紧伸手去接食盒,却被那男使躲了一下,“冯道长,这都是我的活,您让我来吧。”

    “啊,哦,好好好。”冯小河不知道大户人家的礼数,一听这话,赶紧收回了手,请那人进去。

    那人手脚麻利的在八仙桌上摆了三菜一汤,外加一碗白米饭。

    “王爷,他,起了吗?”

    冯小河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使摇了摇头,“王爷昨晚身体不适,请了元大夫来,熬了药,好像才歇下。”

    冯小河听完,心里不晓得是什么滋味,只能闭口不言,老老实实吃饭。

    “您吃完了后,就放着,我一会儿来收。”男使说完就离开了。

    冯小河用完饭后,不一会儿,那男使便来收碗筷。

    他又问了一遍:“王爷,现在醒了吗?”

    “还没呢。”

    那男使走的比来时还快,片刻后,就提着食盒走了。

    冯小河跟着他走到门外,朝着王爷寝室的方向瞧了瞧,心情有些复杂。随后他又有些担忧起来,自己刚来,人家王爷就病了,这事情虽然和他无关,可是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他带了霉运给王爷。想想之前被人称作“妖道”的时候,如果自己这回再被人绑了……他可真没辙了!

    怪不得老头守了一辈子的青石山没下来,他可太难了!

    辰王府外,此时一队繁华的车队前行至此。缀着宝玉的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一旁的太监立刻趴来,背刚好抵在马车边上。

    一只云锦团金丝的明黄色靴子轻轻地踏在了那背上,太监的身子纹丝不动,然后那人便慢慢地走了下来。

    他抬头瞧了一眼辰王府的大门,然后蹙紧了眉头。

    满伯早已迎了上来,先是磕头行了一礼,然后恭声道:“恭迎太子殿下。”

    “辰王呢?”他的尾音上扬,心里已极为不悦。

    “太子殿下,王爷昨晚突发急症,今早跟圣上告了病,同时还派人送了帖子到您府上。”

    太子眉梢一挑,“他倒是会挑日子病啊。”

    “太子殿下,奴才惶恐。王爷确实病了。大娘娘正在从玉佛寺赶回来的路上,还望太子您明鉴。”

    “我哪里说表哥是装病啊,只是表哥病了,我怎能不管不问?既然来了,便要好好探望表哥一番,叫他知道我的心意啊。”说完迈步就向宅内走去。

    满伯见状,皱了下眉,只能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