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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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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小河坐在厅内,双手放在膝上,眼眸低垂,瞧着脚面。

    泽岳拿着腊梅回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他这幅“乖巧”的模样。

    听见响动,冯小河立刻抬起头来,看到泽岳手里拿着一枝腊梅,他今日也穿着一身素白,远远望去,同大哥一模一样。可他一走近,那双眸子便将冯小河的幻觉打破,恢复清醒。

    冯小河刚站起身,泽岳已经走到他面前,一伸手,就塞给他一枝腊梅。

    “给我的?”冯小河双手接着腊梅,抬头看他。

    这是什么招数?先礼后兵?

    腊梅的冷香沁人心脾,让冯小河也忍不住低头嗅了嗅。

    泽岳看着他,片刻后,轻声说:“才一个晚上,就想通了?还是,你对我有所求?”

    冯小河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抬起头来,看着泽岳。

    泽岳见他这副模样,微微一笑,“看来是第二种。”

    他奶奶的,自己一个字儿还没说出口,就被人家连裤衩都看了个穿!

    “说来听听,你想要什么?”泽岳心情似乎不错,眼神也柔和了几分,他不介意先给点甜头,来表示他的诚意。

    佛玉两个字在冯小河舌尖上滚了又滚,可他还是没吐出来。有来必有回,而他没有什么可以和泽岳来交换,如果泽岳要的是他大哥,那他更没有资格张嘴。

    冯小河手里捏着腊梅的梗,指尖的汗已将握着的枝干濡湿。他想了又想,然后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跟您交换的,我只想回家。王爷,您能别抓我吗?”

    他的神情卑微,语气温顺,他希望眼前的这个大人物,可以放他一马。

    “大哥他是为了我,才会回来京城。我走了,他会跟我一起走,您不用再担心。所以,您能放我走吗?”冯小河抬起头来,看着泽岳,眼带期盼。

    泽岳立在他的面前,嘴角的笑已经荡然无存,墨黑的眸子静静地瞧着冯小河。

    “你们在找什么?”泽岳微微地扬起下颌,他看着冯小河的眼睛,像是在印证什么。

    “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你说过你时日无多,所以,你们应该在找能救命的东西。”泽岳声音格外的轻柔,不是疑问,而是陈叔。

    “能救命的东西,也不重要吗?你倒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泽岳看着他,眼神微动。

    冯小河听着他的话,嘴唇微动,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

    “还是说,这东西你们拿不到了,所以只好抛弃?可若是以我的想法往下想的话,他能带你来这,说明这东西他已有了获取的方法,怎么?出了变故?”泽岳的眉梢微抬。

    “不过一个晚上,你就改变了心意,是因为见到他了吗?”

    话音刚落,冯小河的喉头就立刻滑动了一下,握着腊梅的指尖也微微发白。

    “不是。”

    他下意识地开了口。

    反应太快了,快的像是不假思索,更像是被人戳到了要害。

    泽岳的眼眸像是夜空下的湖泊,闪着细微的粼光。他的嘴角慢慢地卷了起来,“你根本不会撒谎,怎么还敢对着我说谎?”第二次了,他的谎言又被当面戳破了。

    后背的汗已经濡湿了汗衫,手心湿答答地,满是汗水。

    “我没有说谎。”冯小河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想要了。”

    “嗯,这句话看来是真的。”他慢慢地走近冯小河,低头瞧他。眼里印着冯小河苍白的脸,和慌乱的神情。

    “你要的是什么?如果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冯小河看着泽岳,泽岳逼人的迫力,让他觉得口干舌燥,就连发声也变得有些困难。

    “是什么?”他放缓了语气,一张一弛之间,将冯小河牢牢地抓在手中。

    “说了,你就会答应?”冯小河似乎被引诱到了。

    “是。”他顺势许下了承诺。

    冯小河与他对视许久,然后深吸了口气,坚定地说道:

    “我想回家。”

    泽岳的眼神落在了冯小河手中的腊梅上,“命也可以不要吗?你倒是很舍得。”

    泽岳抬起双眸,看着冯小河,“他会跟你一起走?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和他纠缠在一起?”

    “纠缠?”冯小河皱了皱眉,他并不太喜欢这个词,“我跟大哥一见如故,义结金兰,无论此生还是来世,都是好兄弟,并不是什么纠缠。”其实,要真往前说,一开始确实是大哥非要与他同行,可是这算不上纠缠,应该是……有缘!他与大哥,早有缘分。

    “来世?”泽岳的双眸轻眯,幽幽地看着冯小河,“他倒是聪明,骗了个傻子。”后半句若有似无,冯小河听得并不真切。

    “王爷,您说话算数吗?”

    “本王说话,自然算数。”

    “谢王爷!”冯小河一听,连忙就要跪下磕头谢恩!

    泽岳冷眼看着冯小河跪着磕头,然后轻声说:“今晚,你仍旧住在这,我想他可能会来。我要你亲口同他讲清楚,说明白。从今往后,他不准再踏足京城,更不准出现在我身边。”

    “然后,明天我就放你走。”

    泽岳的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已是格外开恩。冯小河原以为事情会更艰难些,却没想到容易的叫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感激地连连点头,脸上的喜悦格外真切。他高兴地已经顾不得许多,更看不到泽岳暗沉的眼眸。

    冯小河仍旧被安排在他之前住过的那间屋子里,不同于之前,他的包袱就放在他的枕边,全部的身家都背在了身上,只等着明日一早,他就能和大哥一同离开。

    他不想在这地方呆下去了,他早就想回青石观了。出来了许多日子,他越发的想念老头,想念青石山。即使他的日子已不多,他也想回去。比起困在这京城,他更愿意肆意的在青石观过完最后的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月上梢头,冯小河草草吃过一些东西,将他的包袱放在枕边,抱着棉被躺在了床上。一想到明早他就能离开,他恨不得下一刻便雄鸡唱白。

    冯小河知道,今晚大哥不会来,可泽岳不知道。先前是为了让他去见泽岳,大哥不能出现,如今是因为佛玉,大哥更不能出现,也不知道冯小河已经决定放弃佛玉,回青石山了。所以,这次的决定是冯小河自己先斩后奏。大哥瞒了他许多事,这次他也要瞒一次他。等出了京城,他再跟他解释。

    冯小河一开始激动地睡不着,总是坐起来看看窗外,瞧瞧时间,好不容易熬到梆子响了一声,五更过了一更。冯小河的眼皮就开始往下耷拉。老头成日说他是猪崽托生,能吃能睡,天大的事也不会扰了他的清梦,到了时间倒头就着。

    梆子第二次响起的时候,冯小河已经睡的极熟了。充满灵气的眼眸此时已经紧闭,薄唇微开,轻轻吐息。他的手脚大敞着,内衣的领口微微扯开,露出茭白色的肌肤,瘦弱的胸膛随着吐息轻轻起伏。他早已陷入了甜香的梦境,梦里他见到了老头,老头抱着酒瓶,喊他去打酒。

    门被缓缓推开,一段素衣从门缝中漏了出来,软鞋走在地上,轻落无声,散开的素发垂在身后,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床上的少年还在熟睡,却不知,屋里已经多了第二人。

    他轻轻地俯身瞧着熟睡的少年,素发落在了床榻,以及少年轻微起伏的胸膛之上。冯小河轻轻地咂了咂嘴,用手摸了摸胸口麻痒的地方,然后一转身,手中无意中抓住了一段青丝。轻微地扯动,叫那人又贴近了一些。

    他靠的更紧,也看的更清。少年软软地吐息落在一侧,他的嘴唇柔软,看上去像是某种糕点,软糯可口。

    他伸出了素白的指尖,轻轻地挨着少年的嘴唇,点了点。

    “昨夜,他是碰了这里吗?”他的声音清冷而低缓,像是三月杨柳风,虽然拂过面颊,却并不寒冷。

    他用手将少年的下颌握住,轻轻地转向自己,然后慢慢地压了上去。

    他一向不爱吃甜食,可某日却突然知道了莲花酥的味道。他明明从未出过京城,却看到了一间荒屋里的喜烛。他本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却对他的容貌似曾相识。就连在昨夜,他本在深宫高墙之中,却恍惚间似乎轻吻了一个少年。

    他以为他只是他,可如今才发现,原来他早已不是他。

    这世间许多事,并不是眼见为实,数万条瞧不见的绳索早就将这世间的人连在了一起,纠缠在了一起。

    也许是他吻得过深,少年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可是他并没有离开,他的嘴角微扬,甚至加深了这个吻,而他的手则紧紧地握住少年拽着他青丝的右手,亲密无间。

    睡梦中的冯小河慢慢睁开困涩的双眼,莹白的月光穿过窗户,微微照亮了室内,唇上的柔软清晰而真实。冯小河渐渐清醒了过来,惊讶地睁大了双眸,瞧着眼前的人,一瞬间,他忘记了如何说话,更忘了推开他。

    等这吻结束许久,冯小河才发现眼前的人嘴角轻弯,一双眼眸闪着涟漪,静静地望着他。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