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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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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叫做龙头州,是因为此地地处于北燕王朝的最北端。北燕天子以龙为祥瑞,所以就改武平旧国为龙头州,意寓昂首向天,皇气鼎盛。

    杨佑安在离龙头州越来越近的时候却没感觉到丝毫的福泽祥瑞,闹心事倒是不少。

    其实从青州到龙头州的路途并不算近,期间要穿过一片戈壁滩以及一小片绵延的丘陵山脉,戈壁滩几乎是个无人之境,杨佑安埋首走着,偶尔挖些脚下的土块试试水分,判断绿洲的远近,再偶尔仰头借着太阳或星辰望一望方向,表面上看着无波无澜,但内心憋闷的暴戾之气已快将他逼疯。

    前段日子从魏思温不经意流露出的只言片语中,杨佑安知道他和青州的人有些恩怨,所以早已猜到他的结果,也正是因为如此,自青州出来后,他就觉得有一股难以消散的郁气与杀意压在心头,替魏思温感到不值,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觉无奈,况且身边了无一人,寂寞之中,戾气更加膨胀,杀意渐浓。

    就好比前几日还未入戈壁的行路途中,杨佑安遇到个身负藤木书箱,挂着把破烂铜剑的落魄游学书生。这书生人倒不坏,就是贪生怕死,看着杨佑安有点儿侠客的风度,为求在这片未知的土地上自保,就死不要脸地跟在了杨佑安的屁股后面。

    结果这书生读书读得有些傻,三句不离之乎者也,看不出杨佑安脸上的不耐烦,还吃了豹子胆似的,在两人争吵起来后闭着眼睛用那柄破铜剑对杨佑安一通乱砍。

    那个时候,杨佑安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像是黑云压城一般,等那书生发完疯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心观望的时候,杨佑安毫不客气地赏了他几脚,看他趴在地上不动了才扬长而去。至于那书生最后断了几根骨头,有没有人管,杨佑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走进戈壁后,杨佑安就一直觉得谢阳的担心很多余,真正有可能走火入魔的是他才对,裴寒音那等冷脸冷心的性子,估计什么事都不会在乎,就算自己死在他面前了,那位白衣公子可能也就只会掸一下身上的轻灰漠然离去吧,他那等凉薄的人才不会有自己现在这种要死要活的心态。

    思虑及此,杨佑安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临城找裴寒音,他连见到了裴寒音之后该说什么都没有想好,总不能两个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眉目传情吧,多尴尬啊,裴寒音怒气上来不捅死自己才怪。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裴寒音来捅自己也好,杨佑安正想和他交交手,谢阳说过,有对手才知高低,若自己真有一天胜过裴寒音了,就算未能铺成大业,倒也不愧身后这两柄剑。

    敛了敛愈发不找边际的思绪,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杨佑安把背上的一把剑撤下,攥在手中,望了望剑柄上的字迹后还是继续向前,想着总归要把这柄剑还给裴寒音,运气再好一点儿,没准能押着他回芙蓉山看一看。谢阳虽然对裴寒音的评价好坏掺半,但杨佑安还是能看得出来,那老头其实也挺念着他的,毕竟几年相处的情分还在,人嘛,总归不是木头疙瘩。

    杨佑安想到这里时强撑起一些精神,继续独行赶路,但心中戾气依然未能减下去半分,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在戈壁中看见什么小虫小兽,都要过去一脚踩死才算过瘾。

    如此来看,齐王殿下郁闷得厉害啊。

    几日后,杨佑安总算是出了戈壁滩,来到了一个烟火气息不怎么浓郁的小村镇。说是小村镇,其实此地有个名字叫做骆驼城,只不过这里没有城旗城墙、没有高楼阁馆,有的只是一户户乡野人家和一些土坯为墙,为往来行人提供歇脚地的简陋酒肆。

    杨佑安走入一间小得只能放下几张桌子的酒肆,操着沙哑的声音只要了一碗茶。店小二看着这位客官背负双剑,满身风尘,嘴唇干裂渗出些微血丝,而且面色阴沉目光冷冽,便耸了一下肩膀没好意思宰客,只是依照他的吩咐端上了一碗茶来,心里暗暗盼着这个不知来路的剑客早喝完早滚蛋,别占着这个地方妨碍他做生意。

    但是对于杨佑安斜对角那张桌子旁的客人,店小二可就没这么老实了,同样是一碗粗茶,杨佑安只付了三个大铜板,那位客人可是付了一块雪白的银锭子,端到他面前的茶碗却还是不满的。但那客人似乎不在意,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双脚不放。

    杨佑安懒得搭理店小二一碗水端了个七扭八歪的宰客手段,毕竟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他倒是很好奇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这位客人。这人披了一身宽大的黑色麻布袍子,袍子的领口袖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他的脸上还带着块黑布面巾,一身的装束像是此刻店外树干上立着的乌鸦。只是这人袖口处不经意露出的手腕却纤细白净,远不像在外劳作的人,更不像常年出入于风沙的人。

    难不成是个姑娘?杨佑安泛起疑一丝惑,不转眼珠地盯着这位奇怪的客人。

    一碗粗茶端上来很久了,黑衣客人却一滴未饮,低垂着脑袋好似老僧入定,要不是看见了他的肩膀有规律的细微起伏从而知道他呼吸均匀,杨佑安这会儿都要上前去试探他的鼻息了。

    江湖多怪人,果真如此。

    杨佑安疑心更重,将空了的茶碗放回桌上,抖了抖衣袖,故意弄出了些很大的声响,对面这位黑衣客人却果然应声抬眼,迅速一瞄,触到杨佑安投来的目光时猛然一惊,接着把脑袋埋得更低,肩膀的细微起伏失了规律。

    杨佑安暗衬此人果然有猫腻,眯着眼睛缓缓起身,踱到黑衣客人的桌旁,抬手推了推他面前的茶碗,轻声道:“公子,这茶再不喝可就凉了。”

    黑衣客人的身躯闻言竟抖了一下,随后竟急速起身向门外走去,杨佑安没急着去追,而是细嗅着空气中飘散的一点点脂粉香气,把眼睛眯得像狐狸一般。

    居然真是个姑娘。

    却说那身份诡异的黑衣客人快步走出店外,牵过不远处树下的一匹灰色骏马,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逃命一般策马狂奔,一边赶路一边回头张望,确定没人跟上来后才握着马缰长舒一口气,谁知一口气还没呼完,抬眼却见前方五十步远的距离外立着个身背双剑的剑客,剑客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退避之意。

    黑衣客人眼中煞时满是惊诧,回过神来后却早已来不及勒紧马缰,千钧一发间,却见那剑客弹剑横在马匹身前,动作看似轻松惬意却气势万钧,力道瞬间便可如铁石横亘,这也算是他独行戈壁中几日来,对照着魏思温教给他的敛窍法门悟出的一点儿心得,没想到出了戈壁后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气机如山,马儿在剑前一步生生跪下,马关节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砸出了一拳深的凹坑。

    黑衣客人也在此时骤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滚落在地,却被杨佑安灵活地一把捞起,搂入怀中,在她耳边冷声问道:“你是谁?”

    黑衣客人浑身颤抖,一言不发,只是狠命摇头。

    杨佑安并不急于去摘下那块面巾,而是搂着她的窈窕纤腰,嗅了嗅她鬓边的脂粉香气,带着些独行戈壁时积攒下的恶趣味,玩味笑道:“不说?那好啊,咱找张软榻大战百十个回合,我看你最后说是不说。”

    黑衣客人瞪大眼睛,身子颤抖得更剧烈,眼神中满是惶恐。杨佑安不理,打横把她抱起走回了刚刚的客栈,踹门朗声道:“小二,给我收拾出一个房间,价钱好说,但是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打扰,否则老子把你剁成肉泥。”

    店小二瞄了一眼杨佑安怀里目光惊恐的黑衣客人,神色复杂,抹了抹额上大冷天被惊出的细密冷汗,说道:“楼上只有一间房,客官请便。”

    杨佑安抱着黑衣客人上楼,那黑衣客人却不敢挣扎,直至杨佑安把她放到床榻上的时候才猛然缩成一团,蜷在榻角,像是个进入戒备状态的刺猬,只可惜她没长满那一身的尖刺,杨佑安很轻易地越凑越近,隔着面巾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左右摇了摇,笑问道:“现在还是不打算说?”

    某位黑衣客人泪珠滚落,梨花带雨。

    杨佑安重复那个嗅脂粉香气的动作,混迹莺语斋多年的他终于确定这是长安城的姑娘都爱用的柳家胭脂的气味,也在此时确定了眼前姑娘的身份,摇头笑笑,抬手解下她脸上的黑色面巾,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感慨道:“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啊,小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