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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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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门关是北燕通往西域的重要交通要道,因为西域输入北燕的玉石大多从此处入关,故而名为玉门。

    在玉门关的西面,有个小驿站,每当玉石商队赶上酷热天气行路时,为了避免白天人畜中暑,便会在此驿站歇脚乘凉,一直等到晚上天黑再继续赶路。但因为此处地形复杂、沼泽遍布,有时候连老马也会迷路,所以这个原本没有名字的驿站近年被称作马迷途。

    作为连接中原与西域的重要驿站,来往的又都是商旅马队,故而马迷途的酒肉生意一直很不错,驿馆内常是砸碗声、划拳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不过今日,驿馆内竟整齐划一全是□□声,酒肉菜碟四处散落,地上横七十八地倒着十几个赤膊壮汉,这些壮汉还极其凄惨,不是乌青了眼睛就是折了胳膊腿,严重者口鼻尽是鲜血,早已神志不清。驿站的瘦弱伙计则顶了个菜盘子蹲在角落,瑟缩地望着站在屋子中央的一名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淡紫色窄袖衣裙,头钗银色柳叶,甩了甩手腕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向驿站伙计扔过去,嫣然笑道:“喂,这是赔给你的,瞧瞧够不够。”

    银锭咯楞一声落在驿站伙计的脚边,伙计却没敢伸手去捡,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向身后望去。在驿站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有一个与屋内场景格格不入的老者在闭目饮茶。老者的背后背着一张被绒布包裹起来的古琴,身边还坐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满脸纯真,穿着一身艳红艳红的衣裙,在这大漠黄沙之间显得分外俏皮可爱。

    见女子转过头来,小姑娘连忙跳下长椅奔过去,拽着女子的衣角兴奋说道:“柳姐姐,我也想学功夫。”

    “你呀。”紫衣女子柳秦川抱起小姑娘,哄道:“你现在还太小,等你长大些了姐姐再教你好不好?”

    小姑娘撅了撅嘴,但还是乖巧点头。

    柳秦川笑得灿烂,抱着小姑娘向身背古琴的老者走去,顺便踢开横在路上碍事的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

    一炷香的功夫之前,屋中这十几个赤膊大汉原是相中了这紫衣姑娘的美貌,想要抓回去暖床,又瞧见她周围除了一个闭目喝茶的老者和一个小娃娃以外再无他人,这些壮汉便毫无顾忌地上前调戏,却没想到这姑娘拳脚功夫了得,几个体壮如牛的汉子愣是被她打得站不起身来,只能躺在地上瞎哼哼,而这姑娘竟一点儿没受伤,甩了甩手,笑容如常。

    柳秦川将小姑娘放回老者身边,转头瞧了瞧将暗的天色,问道:“梁伯伯,暑气消下去了,要不要入关?”

    老琴师梁沉慢悠悠饮尽杯中的茶才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一目纯白无瞳,另一目深紫重瞳。双眼分外瘆人的梁沉柔和道了句:“好。”

    柳秦川挽唇浅笑,和梁沉以及小姑娘结伴出了马迷途驿馆,行走于胡杨挺拔的驿路上,听着远处的悠悠驼铃,临近玉门关,便总有那么一丝怀古之情在心底荡漾。柳秦川深吸了一口燥热的空气,见附近无人才摸着小姑娘的脑袋向梁沉问道:“梁伯伯怎么走到西域来了,难道纪玉山还在找您?”

    梁沉摩挲着手中兀自旋转不停的精巧八卦盘,笑道:“说来也惭愧,老夫来西域不只是为了躲避纪教主,还是受这八卦盘的指引,为孙女寻血养琴胎,结果竟是阴差阳错地被八卦盘指引到了柳谷主身上,这世间啊,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柳秦川转了转眼珠,委屈问道:“梁伯伯,您不会真准备拿我养琴胎吧?”

    梁沉大笑着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孙女,道:“柳谷主说笑了,老夫若真取了谷主的心头血,我这孙女可是要跟我闹脾气的。”

    “看来您还是动过这个心思。”柳秦川不满地嘀咕道。

    老者微笑着没有否认,倒是小姑娘拉着柳秦川的手向自己的爷爷撅了撅嘴,跺脚哼了一声,柳秦川被她逗笑,伸手捏了捏她的柔软脸蛋,想起三年前梁沉叛出参合教的事情,又略带犹豫地小声向梁沉问道:“梁伯伯,上一任掌教顾烛阴……真的没死?”

    梁沉低头向自己的孙女望了一眼,小姑娘立刻紧紧抿上了嘴唇,梁沉无奈一笑,回忆着往事叹气道:“其实老夫说不清真假,三年前老夫这孙女不过三岁,却在池塘旁挖泥巴的时候偶然说了句‘顾烛阴提剑归来’,也不知是童真戏言还是一语成谶。这话后来传到了纪掌教的耳朵里,他竟下令要捉拿老夫的孙女,老夫这才带着她连夜叛逃出参合教,而老夫这孙女此后也再也未提过顾掌教的事情,每次问她的时候她都像现在这样把嘴抿得紧紧的。”

    柳秦川淡淡感慨了一句:“早慧通灵,倒也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

    梁沉只是笑笑,继而转了话题问道:“柳谷主怎么没在苗疆打理逍遥谷,反倒不远万里来了西域?”

    柳秦川揉了揉自己的耳垂,带着天生的媚态嬉笑道:“不怕梁伯伯笑话,我是趁人不注意逃出来的,逍遥谷整日拘着我,太不痛快,所以我就决定出来玩玩,一路游玩一路占卜,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而且卦象上说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等我见到那个人之后再考虑回苗疆的事情吧。”

    “哦?”梁沉有几分惊讶,“什么人会值得柳谷主在此等候?”

    柳秦川微笑着摇头不语。

    梁沉识趣儿地不再刨根问底,只是说道:“进入玉门关以后,老夫便要与柳谷主道别,继续去中原寻血养琴胎了,至于老夫的行踪,烦请谷主……”

    “您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柳秦川道:“梁伯伯也知道,我和纪玉山自小不和,他想要的东西我还偏偏就不让他得到。”

    梁沉和善一笑,颔首道:“多谢柳谷主。”

    “您先别忙着谢,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呢。”柳秦川露出一丝狡黠,直视梁沉的诡异重瞳,道:“梁伯伯,这世上真的只有顾烛阴才知道那枚传国玉玺的下落?”

    梁沉微微怔了一下,继而极不符合长者身份地拱手一辑到地,道:“柳谷主,告辞。”

    柳秦川撇嘴望着梁沉决绝的背影和频频回头的小红衣,气鼓鼓地嘟囔了一句:“老东西,忒小气了。”

    柳秦川转身走入玉门关,关内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不绝,比关外要热闹不少,柳秦川在关门附近选了个相对僻静的客栈歇脚。这间客栈的老板圆头肥耳,模样憨厚,但也免不了向这紫衣姑娘的漂亮脸蛋上多瞄几眼,晚饭时还特意给她多加了两道肉菜,殷勤地亲自端到她的屋子里,唠叨着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解决,结果还未说上几句就被他横眉立眼的老婆揪着耳朵拽了出去,那妇人临走前还回头狠狠剜了柳秦川一眼,简直把她当成一只狐狸精看。

    柳秦川一笑置之,阖门落锁,捧了一只蜡烛到窗沿旁坐着。

    玉门戈壁辽远壮阔,白日与夜晚的温度差距很大,晚风吹得柳秦川手中蜡烛的烛焰左右剧烈摇晃,柳秦川左手持烛,右手弯成半弧形拢在烛焰上,暖黄烛光映照着她右手两指间夹着的一根银色骨钉。骨钉约有一指长,绕其四周刻着细密精致的八卦图文,这是已故的上一任逍遥谷谷主柳墨留下来的,柳秦川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盯着那根骨钉发了会儿呆,柳秦川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忆着今日偶然见到的琴师梁沉时也就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些关于参合教的风言风语:

    据说顾烛阴得到了上古奇物传国玉玺。

    据说那玉玺是被北燕灭国的大魏皇帝南逃时献上,以求顾烛阴庇护的。

    据说大魏皇帝逃至参合教时还带了个刚满月的小太子。

    据说献上玉玺没多久,大魏皇帝就诡异暴毙。

    据说参合教因顾烛阴私藏传国玉玺而起了内讧。

    据说掌教顾烛阴在内乱中被砸了一剑。

    据说顾烛阴没死。

    这些风言风语传了很多年,并没有亲历过这些事情柳秦川不知这些言语是真是假,但她却知道纪玉山这些年确实是在不断打探那枚传国玉玺的下落。柳秦川想不明白纪玉山为什么要在一块玉玺身上费这么大的周章,也想不出那玉玺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只是觉得近些年纪玉山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荒唐。

    收回思绪吹熄了掌上捧着的蜡烛,只迎一片月光洒入屋中,柳秦川懒懒靠着窗沿,隐约可听得见屋外喝酒划拳的人语响动和泼辣老板娘嗓音尖利的骂语,她弯起眼睛笑笑,捻着指尖骨钉轻轻道了句:“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