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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八十九章 再别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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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秦川并不是不知陈子龙的心意,那个家伙听闻柳墨要将柳秦川从参合教带去逍遥谷的时候还抱着徐百药的大腿痛哭过一场,用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此后陈子龙一得空就会跑来逍遥谷。那时的他倒拖这那杆比自己还高的乌墨□□,到了逍遥谷也不主动去找柳秦川,只是蹲在门口等着,等见到柳秦川后送个傻笑就跑。后来等陈子龙长得和他的乌墨一般高以后,便也不知为何不再三天两头地向逍遥谷跑,只是每逢年节会抱着一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花哨玩意儿来送给柳秦川,年年如此,未曾断绝。

    柳秦川与他的交流本也不多,不过今日他来的情景让柳秦川想起了不少年少往事,思绪飘飘飘悠悠,远远漾开,出神间未注意到一只白隼停在了她的面前,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她,白隼见柳秦川半天没有动静才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脚面。

    柳秦川被脚上忽然产生的微麻之感弄出个激灵,回神瞧见白隼甚是讶异,至少在逍遥谷的地界上,很少见到这等北方盛产的生猛禽鸟,她仔细瞧了瞧这白隼,才发现它的爪子上系了一个小竹筒。

    柳秦川取下竹筒倒出期间装着的一封薄纸条,耐着性子去读时脸色阴晴不定。

    写纸条的人自然是杨佑安,开场几句寒暄让柳秦川很受用,但那厮随后就换上了命令的语气,要她去查一查辽东郡主慕容垂的义子符离的底细,又习惯性地把那堂堂柳谷主唤成柳丫鬟。柳秦川读罢就把那张纸条揉成了一团以泄愤。

    不过柳秦川只兀自气了一会儿后就平静了下来,拍拍衣服起身,低头时看那白隼还乖乖等在那里,就向它道:“要我查他的底细少说也要两三天,怎么,你还一直在这儿等着?”

    白隼转了下脑袋,像是真能听懂人话似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但并未飞多远,停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眺望逍遥谷中的景致。

    柳秦川咬牙切齿地骂着杨佑安阴魂不散,转身向逍遥谷内走去,边走边把刚才揉成团的纸条展平装回了小竹筒中,夹在指尖曾经放置骨钉的地方,带着竹筒穿过一排排的木制小楼和一小片竹林,来到了逍遥谷内的禁地,这里亦是逍遥谷中最大的一方祭坛。

    正圆形的祭坛在空地上大方铺展,坛中一根两合力才能环住的木柱上刻满了八卦符文,木柱的正中有一小块的镂空,镂空之处竟悬着一块拳头大小玲珑剔透的冰玉。冰玉内几缕紫金气息轻缓游移,犹如天上之白云无有定形。

    柳秦川缓步走上祭坛,走向木柱的镂空处,伸出两指触到沁凉冰玉上,紫金气息猛然一缩继而又如花瓣张开一般缓缓散开。柳秦川不由得向西北之向眺望。

    这冰玉中封存的便是那日敦煌悬天棺中从杨佑安身上取出的十年运数。

    原本如杨佑安那般活跃跳荡的气息在冰玉中封存了这些时日后已渐渐适应了逍遥谷祭坛,柳秦川觉得火候已到,便摊开手掌托住冰玉,提起内力猛地一摧,冰玉片片碎裂,紫金气息从玉中钻出悠然升腾,顺着祭坛中心刻有八卦符文的通天柱缠绕上旋,在接天揽云处如波浪般腾然散开,拢在逍遥谷之上,盘踞如龙,直上云霄。

    只是这等壮阔的玄奇之景凡人凡胎自是见不得,唯有些修为精深的有缘者得以领略。作为道教的当世至尊,韦元宏自然也瞧见了这一景象,他那时咬着两根筷子望向南面怔怔发呆,看得韦渔火用手指狠狠捅了他一下,像责怪小孩子一般没好气儿地责道:“不好好吃饭看什么呢?”

    韦元宏被捅得晃了两下,嘴上的筷子没咬住,啪嗒啪嗒掉在地上,他冲着自己的闺女歉意一笑,拾起筷子用袖口抹了抹灰,然后自菜碗中给韦渔火和祺然分别夹了大块的鸡肉,态度极好地碎碎念叨着:“你们两个多吃些,多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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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册封大典结束后,长安城内平静了些许日子,又因为连日来风雪不断,皇帝就下令免了几次早朝,不必赶早朝的荀逸便可以悠然地看着杨佑安在和张青竹下棋的时候从心平气和到垂头丧气。

    别看张青竹年岁尚小,但毕竟是得了荀逸真传的,就算杨佑安棋技不差,在他面前也会变成一个臭棋篓子。他看着杨佑安思量许久后终于落下了手中那枚黑子,诡秘一笑,毫不犹豫地砸下一枚白子,而后挺了挺身子得意道:“杨公子你又输了。”

    杨佑安看着棋盘上那枚气势汹汹的白子愣了一阵,而后拉着张青竹磨磨唧唧讲道理,扯出一堆要尊敬长辈之类的话,期间还偷偷把那枚最终决定棋盘命运的棋子悄悄拾走揣进了袖口中。

    张青竹丝毫不为所动但也并不打断杨佑安的话,等杨佑安说完后才极其笃定地说道:“长辈与晚辈是一回事,输与赢是另外一回事,杨公子输了就是输了,就算公子把我的白子拿走也是输了。”

    杨佑安被硬生生噎住,满脸尴尬,还好荀逸及时端了两盏热茶来,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解围的意思,瞄了两眼棋盘,平静道:“张青竹这样下棋还是太过手下留情了。”挪动了棋盘上的几颗白子后继续道:“若换做是我,不会让杨公子走出十步。”

    杨佑安闻言嘴角抽了抽,耍赖般黑白不分地把棋子一股脑地装入棋盒中,而后装模作样只顾喝茶,抿了半天后又戳着张青竹挤眉弄眼笑道:“喂,小子,你们家先生别的不说,烹茶的手艺可是一绝,普普通通的茯茶也能烹得香醇,你说是不是?”

    张青竹不明所以地皱起眉毛,总觉得这姓杨的公子油嘴滑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偏偏自家先生会对他高看一眼,张青竹只礼貌性地笑笑不做评价,然后就抱着棋盘和棋盒跑走了。

    杨佑安看着小少年的背影,对他的单纯想法心知肚明,却还是满面苦大仇深地望向荀逸道:“你的这个小书僮好像不待见我啊。”

    荀逸只是摇头笑笑,早习惯了杨佑安的这番无赖行径,坐在刚刚张青竹的位置上,开门见山道:“你这几日天天拉着他说我的好,换做是我也听烦了。公子若有求于我不妨直说,只要荀逸能办就定会尽力。”

    杨佑安端着茶盏摇头坦然道:“你想多了,我没有什么事儿找你办,就是这几日在你这儿白白蹭了不少茶食心里过意不去,嘴巴甜点儿才不至于被主人赶走。”

    荀逸眼神中露出几分狐疑:“你这几天躲在我这里就是为了蹭些茶食?”

    “也不完全是。”杨佑安摸了摸耳朵,“我是为了躲我那个皇兄才不愿意回宫里去的,册封大典上我没给他留什么面子,若我还在宫内,日子必然不好过。”

    荀逸无奈地瞟了杨佑安一眼,后者换上了一副笑脸继续道:“放眼整个长安城,也就你这里最是清净,我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

    荀逸又给杨佑安斟了些茶,玩笑道:“那我可真怕你乐不思蜀赖在我这儿不走了,我养了个张青竹不说,还要供着你,当真累得慌。”

    杨佑安抿了一口茶,呵呵笑道:“我倒也真想赖在你这里,可惜今日就要走了。”

    荀逸一怔,以为杨佑安对自己的玩笑责备认真了,忙解释道:“杨公子不必着急走,荀某只是说笑,并非抱怨。”

    “我知道。”杨佑安连连点头,左右犹豫了一下,放了茶盏道:“其实我那日来原本是有私心的。我惦记着你在茶楼里说的话便想问问你何为斩草除根,后来在这儿待了几日便自己想通了,今日要走就是为了斩草除根。”

    这话听得荀逸一头雾水,却见杨佑安不顾风雅地捧着茶盏驴饮而尽,微笑道了句以茶代酒便匆匆起身而去。荀逸对着空茶盏愣了一会儿后才自顾自想着今日的晚饭怕是煮多了。

    杨佑安从荀逸处出来后,直接去了蓝府,不过并未跨过蓝府的大门,只是在门口吹了个哨子,哨音一落便闻马蹄声由远而近,白马纤离昂首而出。

    蓝府门前的护卫是认得杨佑安的,吞吞吐吐道:“齐王爷……这……”

    杨佑安拍了拍马脖子,压着声音对那护卫道:“无论如何,想方设法给宫里的蓝将军带消息,让他们在二十日之内尽快离开长安城,消息若带不到,小心你的脑袋。”

    护卫脸色一白,连连点头称是。

    杨佑安跨上纤离,脸色开始变得阴沉,两腿夹了夹马腹,孤身一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