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顾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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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俞宸生日的时候提着蛋糕在顾书笙床前坐了一夜，等到手表的指针带着他默默走到了二十一岁，生日愿望还是没有实现。
生日蛋糕是秘书买的，挑的是他以前顺口说喜欢的口味，其实那是顾书笙喜欢的，他觉得太甜。董事长“亲自”操办的生日聚会他没去，所有人都在等着，但他还是没去。
不喜欢，很讨厌。
前二十年都没有记得过他的生日，大儿子磕进了戒毒所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来。
为什么会同意去公司？
刘俞宸挖了一口蛋糕送进嘴里，看月光在描摹床上人的脸，那人日复一日的安睡着，在这间每分每秒都在烧钱的单人VIP病房里躺了四年。
他忍不住去俯身上前挡住了大片月光，妒忌的要死，恨月光可以心无旁贷地温柔抚摸，而自己连碰一下就觉得痛不欲生。
“快醒过来吧……顾书笙。”
刘俞宸的吻始终和他隔着距离，抖着唇轻声说：“求求你了。”
-t- - - -
“董事长说今天会议您必须到场。”
王卉站在病房门口，姿态强势地堵着门，面上却为难的笑了笑，说：“今天的会议很重要，董事长希望您能多学习些东西。”
“我这两天休息。”刘俞宸毫不怜香惜玉，推开她进了门，拖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年轻的高级护工半天不敢说话，看见他准备亲自帮人修指甲这才赶忙上前，说：“先生，我来吧……”
她刚来没两天，听上一位前辈说这位脾气很不好，好像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前辈就是因为不小心把病人指甲剪坏了才被辞退的……因此她被嘱咐干活一定要小心翼翼，床上那个可是宝贝，豌豆公主似的。
“我来。”刘俞宸小心地拖着顾书笙的手指，说：“你去把门口那女的弄走就行了。”
“这……”
这不在服务范围内啊……年轻护工咬唇看向两边，两边都不好得罪，她左右为难。
王卉叹了口气，直接掏出了B方案-----还是董事长先见之明，走过来说：“那这些资料您可以看下，过后会议内容会整理出来送给您。”
“好。”
刘俞宸头也没抬就应了声，答完又没了声，低着头认真地抢护工的活儿。
“那我放……”
“刘先生，孙医生叫您去办公室一趟。”
“我这就去。”刘俞宸立马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护工：“把他枕头换一下吧，有点塌下去了。”
“一周前刚……”护工想起来了前辈的叮嘱，改口道：“好的。”
“那我……”
王卉还没说完，就见刘俞宸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她纠结了一下，索性坐下整理着材料等他回来。
这小孩儿真漂亮的跟小姑娘似的……
“他还会醒过来吗？”
索性没什么事，王卉整理完材料就看着床上的人发呆，顺口问了一句。
“不好说。”小护工摇了摇头，轻轻垫着他的后脑勺把枕头整理好，感慨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年还能照顾的这么无微不至的家属，有些病人甚至到最后连父母都不怎么来了呢……”
“我们小老板心挺热的，就是面儿上有点冷。”
王卉苦笑一下也替刘俞宸作了解释，她微微俯身去看顾书笙，艳羡道：“真好看，洋娃娃似的，尖鼻子长睫毛……嗯？”
护工也凑了过去，问：“怎么啦？”
“我怎么看到他睫毛动了动？”王卉用力眨了眨眼凑近了些，“或许是我看错了……”
“啊！”
两人一左一右弯腰站在病床前，不可置信地看了对方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叫医生！”
王卉率先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转了两圈才蹬着细高跟往外跑。两个女人慌成一团，小护工快哭了，扯住她说：“我按铃了按铃了！呜呜呜我还没照顾过能醒过来的……”
所幸专业素养还在，她轻柔地替顾书笙活动手指，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顾书笙轻轻蹙了眉，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我们现在在医院，你刚生了一场病，现在都好啦！不要担心。”
小护工看出他眼中的疑惑，经验老道的解释了一通，她话还没说完，走廊里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到了病房门前。
跑到眼镜飞起的主任撞开房门，和几个医生团团围住了病床。
顾书笙：“？？？”
他没有感觉到不适，刚醒过来时那种手脚不是自己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只是脑子还跟不上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陌生景象。
为什么在医院？为什么这些人要围着我？为什么要哭？他有些茫然，扫过一张张不认识的脸，微微偏了头才在缝隙中捕捉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俞宸？”
病床前好像平白无故被设了结界，刘俞宸跑过来时的心在狂跳，任由身后的医生越过他冲向顾书笙，他却无论如何迈不出去这一步。可远远地顾书笙开始看见了他，沙哑到近乎无声的呼唤几乎击碎了他的心。
“我在。”
-t- - -
顾书笙的父母连夜买了飞机票返回，他躺了几年顾妈就自责压抑了几年，才刚刚被劝说动去国外散散心，那边刚落地这边就传来这么个好消息。
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幸福的事了。
“这个月的报表也交上去了。”王卉捧着文件夹看他的脸色，劝道：“你休息一下吧。”
刘俞宸放下笔捏了捏鼻根，问：“没有其他要做的了吗？”
王卉摇摇头，说：“没有了，要做的都做完了。”
“不然……”她小心翼翼道：“去医院看看？”
自打人醒了，除了工作几乎住在医院的人居然没怎么去过医院了，去了也只是远远的透过门缝看一眼，每天阴气沉沉地把自己埋在工作堆里，王卉看了都觉得心有点疼。
刘俞宸没说话，垂着头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卉看他在听，便又说：“他刚醒来，这世界已经千变万化了，这时候正需要同龄人能和他交流交流……”
“你先下班吧。”刘俞宸没应她的话，只是说：“我把这些书看完再说。”
“好吧。”王卉叹了口气，出门前说：“福祥记出了新的草莓酥，很好吃。”
“谢谢。”
直到她关上了门，刘俞宸才喃喃道出口。
不知道再怕些什么，怕他恨自己拒绝自己？这也是应该的。
刘俞宸烦躁地吐出一口气，还是抓起车钥匙匆忙走了出去。
-t- - - -
他站在病房门前面无表情当雕塑，手里拎着的草莓酥散发着甜腻的香气，白色的塑料袋和他一身板正的西装有些违和。刘俞宸听着病房内的热闹，在懊恼没有回家换身衣服再来，这身西装已经穿了三天了。
“怎么不进去？”
他猛地抬头，看见沈亦周正插着兜侧身倚在门框上，见他回头便挑了挑眉，说：“好久不见。”
“三个月前刚见过。”
已经跟他们非常熟稔了，刘俞宸便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好像透不过气似的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沈亦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道：“不，我是觉得你老了五岁一样，所以说好久不见。”
刘俞宸：“……呵呵。”
“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刚到，虞锦文在邻市比赛，正好听说他醒了。”
再怎么说也是为人长辈……沈亦周端正了自个儿大前辈的态度，站直了问：“你有什么顾虑？我听人说你没怎么来看过他。”
“我……”刘俞宸看他一眼，知道人也对自己知根知底了，索性摊开了说：“我怕他恨我，不想见到我。”
沈亦周轻飘飘看他一眼，说：“那是你觉得。人家跟你说这个了吗？还没说就怕了，怕也不能跑啊，这可不像你啊小刘总。”
“来来来接着玩，你还小年轻呢怎么体力追不上我了呢？躺了五年又比我年轻了五岁，快起来快起来！”
“小虞哥我玩不动了……”
沈亦周听着里面动静笑了笑，说：“我得进去规范下我家属，怎么样？你要不要进？”
他在前面推开了门，刘俞宸在他身后竟然出了一额角的汗，脚下却不受控制地跟了进去。
虞锦文盘腿坐在顾书笙对面，亲切地举着游戏机逼他吃安利，高定西装外套垃圾似的随手丢在地上，精致的小领结被扯到了背后，头顶的呆毛发胶都没压住，支楞翘着。
“你看这音效！这画面！是不是牛逼坏了？听哥的，入坑不亏！”
“这么好……怎么在线没几个人啊？”
“那是因为太冷门了没人愿意跟他玩。”沈亦周走过去没收了游戏机，温和道：“累了去床上躺着，不要顺着他他就不说了。”
“沈哥！”顾书笙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脸蛋儿被闹得红扑扑的，摇摇头说：“我不累，挺好玩的！”
他笑着起了身，转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刘俞宸，愣了一下渐渐抿了唇，小声唤了他一声。
沈亦周拎起虞锦文，冲两人说：“这家伙刚跟着教练开完记者招待会就跑过来了，我先带他回家洗个澡吃个饭，我们可能在这再呆两天，到时候再约。”
虞锦文眼睛里冒了俩问号，迷茫道：“我们没吃饭吗？”
沈亦周温柔笑道：“没吃。”
“走了。”他带着人往门口走，拍了拍刘俞宸的肩，小声道：“好好聊一聊。”
“哎顾书笙！”虞锦文扒着门框，喊：“墙角那堆是你李越柏叔叔送的，你记得给他差评啊！”
热闹的人走了，病房里一时间又陷入了寂静，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顾书笙有些不自在的低头看了看脚尖。
刘俞宸终于想起来放下袋子，说：“你累了就躺下。”
“还好。”
顾书笙听话的躺在床上，看刘俞宸熟练地把床摇起来然后沉默着去调整仪器。
“我妈说你这几年一直在照顾我。”
他柔柔软软的声音响的突然，刘俞宸不由得后背一僵，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你一直在照顾我，但是我醒了你又不来看我。”
不等刘俞宸辩解，他又笑道：“不过你来了我就很高兴，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刘俞宸立马道：“我不会不想见你。”
“那就好。”顾书笙笑的弯着眼睛，视线在他身上，羡慕道：“你们都穿了西装了，感觉只有我自己是个小孩儿……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长个儿了。”
刘俞宸不知道接什么话，只是笨拙道：“你不喜欢我就不穿了。”
“别别别我喜欢！”顾书笙急忙之下脱口而出，“我喜欢你这样穿，很帅很好看！”
“你喜欢？”刘俞宸站定看着他，问：“你喜欢我……还是喜欢这身衣服？”
顾书笙哽住了，觉得自个儿的心跳又不大对劲儿了。
“啊……我……”
刘俞宸却没等他说完，撤去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好好休息。”
“你别走！”顾书笙以为他要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才问：“这几年……你有女朋友了吗？”
刘俞宸只是想去给他拿水，眼下看着衣袖上泛白的指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答道：“没有。”
“男朋友呢？”
“没有。”
“喜欢的人呢？”
“有。”
“谁？”
“你。”
“……”
“……”
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刘俞宸咬了舌尖才猛地回过神来，懊恼自己说多了话。他转过身想要解释一下，却发现顾书笙坐在床边无声的哭。
“怎么了？”他慌得几乎没了主意，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碰哪里，问：“疼吗？哪儿疼？我去找医生。”
“心疼。”顾书笙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跪起来揽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问：“我把你西装弄脏了可不可以？”
“……可以。”
刘俞宸僵直着身子任他抱，手悬在他后背上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医生告诉你了吧？我记忆有些缺失。”顾书笙闷声道：“我醒来时还觉得我们刚上完星期五周扒皮的英语课。”
刘俞宸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背上，“嗯”了一声。
“那时候你没有拒绝我给你带饭，也开始在网吧不赶我走。”
顾书笙感受到了他肌肉猛然的紧绷，赶忙抚了抚他的背，说：“说这些不是要翻旧账，而是说……我现在，嗯……和那时候一样喜欢你。”
他说完有些紧张，抿着唇等回应。
刘俞宸闭了闭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痛苦道：“你不应该喜欢我，你应该恨我。”
“为什么？”顾书笙抬起头看他，奇怪道：“是因为我记不起来的那段事吗？”
“虽然我自己没什么印象，但大概听别人说的知道一些。如果我还记得，我也不会怪你，我觉得我要是怪你，也就不会坚持到现在了。”
“对不起。”
刘俞宸抱紧了他，终于能在他清醒时亲口说出这声道歉。
“没关系，我原谅你，我也喜欢你。”顾书笙和他贴紧了些，有点不自信，说：“我总感觉我还是个初中生，幼稚的话你不要在意，我很快会适应过来。”
“不用，我很喜欢。”
喜欢的是什么他没说明白，只是松开手把人放回床上。
顾书笙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顺从地躺回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你要走了吗？”
西装外套肩上那块水渍还挺明显的，他不太好意思，抽了抽鼻子刚想说留下来洗洗，却见刘俞宸直接脱掉了外套。
他怔怔看着，问：“你……”
刘俞宸摇下他的床，俯身下来摩挲着他的额头，低声道：“那个星期五上完英语课，我们去了哪里还记得吗？”
“网吧？”顾书笙想了想，确定道：“去之前还去买了汉堡，我记得。”
“嗯。”刘俞宸笑了一下，说：“然后你带我去了后巷，说有个东西要送给我，其实没有。”
“有，有啊……”顾书笙没底气道：“初吻也算值钱的东西吧……虽然刚开始就被我妈发现了。”
“那这个未完成的吻……可以继续吗？”
“啊？唔！”
突如其来的吻几乎要将他溺毙，刚开始还有克制，可后来刘俞宸发了疯似的狠狠吻他，毫无章法和技巧可言，他不得不仰起下巴承受，很快就缺氧的呼吸急促。
“对不起……”
刘俞宸猛地松开他，拇指摸着他脸上被压出来的红印，皱着眉道歉。
顾书笙满脸潮红，仍在轻喘着粗气，说：“我，我一定好好康复，不会再缺氧了！”
“你想明白，”刘俞宸蹭着他的鼻尖，说话间都在轻吻，“我从小就是个疯子，缠上你你就甩不开我了。”
“我早就想明白了，我也是个疯子才会那么不要脸的喜欢你。”顾书笙轻轻抬头加深了这个吻，再躺回去时笑道：“那就一起疯吧。”
刘俞宸生日的时候提着蛋糕在顾书笙床前坐了一夜，等到手表的指针带着他默默走到了二十一岁，生日愿望还是没有实现。
生日蛋糕是秘书买的，挑的是他以前顺口说喜欢的口味，其实那是顾书笙喜欢的，他觉得太甜。董事长“亲自”操办的生日聚会他没去，所有人都在等着，但他还是没去。
不喜欢，很讨厌。
前二十年都没有记得过他的生日，大儿子磕进了戒毒所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来。
为什么会同意去公司？
刘俞宸挖了一口蛋糕送进嘴里，看月光在描摹床上人的脸，那人日复一日的安睡着，在这间每分每秒都在烧钱的单人VIP病房里躺了四年。
他忍不住去俯身上前挡住了大片月光，妒忌的要死，恨月光可以心无旁贷地温柔抚摸，而自己连碰一下就觉得痛不欲生。
“快醒过来吧……顾书笙。”
刘俞宸的吻始终和他隔着距离，抖着唇轻声说：“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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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长说今天会议您必须到场。”
王卉站在病房门口，姿态强势地堵着门，面上却为难的笑了笑，说：“今天的会议很重要，董事长希望您能多学习些东西。”
“我这两天休息。”刘俞宸毫不怜香惜玉，推开她进了门，拖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年轻的高级护工半天不敢说话，看见他准备亲自帮人修指甲这才赶忙上前，说：“先生，我来吧……”
她刚来没两天，听上一位前辈说这位脾气很不好，好像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前辈就是因为不小心把病人指甲剪坏了才被辞退的……因此她被嘱咐干活一定要小心翼翼，床上那个可是宝贝，豌豆公主似的。
“我来。”刘俞宸小心地拖着顾书笙的手指，说：“你去把门口那女的弄走就行了。”
“这……”
这不在服务范围内啊……年轻护工咬唇看向两边，两边都不好得罪，她左右为难。
王卉叹了口气，直接掏出了B方案-----还是董事长先见之明，走过来说：“那这些资料您可以看下，过后会议内容会整理出来送给您。”
“好。”
刘俞宸头也没抬就应了声，答完又没了声，低着头认真地抢护工的活儿。
“那我放……”
“刘先生，孙医生叫您去办公室一趟。”
“我这就去。”刘俞宸立马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护工：“把他枕头换一下吧，有点塌下去了。”
“一周前刚……”护工想起来了前辈的叮嘱，改口道：“好的。”
“那我……”
王卉还没说完，就见刘俞宸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她纠结了一下，索性坐下整理着材料等他回来。
这小孩儿真漂亮的跟小姑娘似的……
“他还会醒过来吗？”
索性没什么事，王卉整理完材料就看着床上的人发呆，顺口问了一句。
“不好说。”小护工摇了摇头，轻轻垫着他的后脑勺把枕头整理好，感慨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年还能照顾的这么无微不至的家属，有些病人甚至到最后连父母都不怎么来了呢……”
“我们小老板心挺热的，就是面儿上有点冷。”
王卉苦笑一下也替刘俞宸作了解释，她微微俯身去看顾书笙，艳羡道：“真好看，洋娃娃似的，尖鼻子长睫毛……嗯？”
护工也凑了过去，问：“怎么啦？”
“我怎么看到他睫毛动了动？”王卉用力眨了眨眼凑近了些，“或许是我看错了……”
“啊！”
两人一左一右弯腰站在病床前，不可置信地看了对方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叫医生！”
王卉率先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转了两圈才蹬着细高跟往外跑。两个女人慌成一团，小护工快哭了，扯住她说：“我按铃了按铃了！呜呜呜我还没照顾过能醒过来的……”
所幸专业素养还在，她轻柔地替顾书笙活动手指，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顾书笙轻轻蹙了眉，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我们现在在医院，你刚生了一场病，现在都好啦！不要担心。”
小护工看出他眼中的疑惑，经验老道的解释了一通，她话还没说完，走廊里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到了病房门前。
跑到眼镜飞起的主任撞开房门，和几个医生团团围住了病床。
顾书笙：“？？？”
他没有感觉到不适，刚醒过来时那种手脚不是自己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只是脑子还跟不上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陌生景象。
为什么在医院？为什么这些人要围着我？为什么要哭？他有些茫然，扫过一张张不认识的脸，微微偏了头才在缝隙中捕捉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俞宸？”
病床前好像平白无故被设了结界，刘俞宸跑过来时的心在狂跳，任由身后的医生越过他冲向顾书笙，他却无论如何迈不出去这一步。可远远地顾书笙开始看见了他，沙哑到近乎无声的呼唤几乎击碎了他的心。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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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书笙的父母连夜买了飞机票返回，他躺了几年顾妈就自责压抑了几年，才刚刚被劝说动去国外散散心，那边刚落地这边就传来这么个好消息。
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让人幸福的事了。
“这个月的报表也交上去了。”王卉捧着文件夹看他的脸色，劝道：“你休息一下吧。”
刘俞宸放下笔捏了捏鼻根，问：“没有其他要做的了吗？”
王卉摇摇头，说：“没有了，要做的都做完了。”
“不然……”她小心翼翼道：“去医院看看？”
自打人醒了，除了工作几乎住在医院的人居然没怎么去过医院了，去了也只是远远的透过门缝看一眼，每天阴气沉沉地把自己埋在工作堆里，王卉看了都觉得心有点疼。
刘俞宸没说话，垂着头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卉看他在听，便又说：“他刚醒来，这世界已经千变万化了，这时候正需要同龄人能和他交流交流……”
“你先下班吧。”刘俞宸没应她的话，只是说：“我把这些书看完再说。”
“好吧。”王卉叹了口气，出门前说：“福祥记出了新的草莓酥，很好吃。”
“谢谢。”
直到她关上了门，刘俞宸才喃喃道出口。
不知道再怕些什么，怕他恨自己拒绝自己？这也是应该的。
刘俞宸烦躁地吐出一口气，还是抓起车钥匙匆忙走了出去。
-t- - - -
他站在病房门前面无表情当雕塑，手里拎着的草莓酥散发着甜腻的香气，白色的塑料袋和他一身板正的西装有些违和。刘俞宸听着病房内的热闹，在懊恼没有回家换身衣服再来，这身西装已经穿了三天了。
“怎么不进去？”
他猛地抬头，看见沈亦周正插着兜侧身倚在门框上，见他回头便挑了挑眉，说：“好久不见。”
“三个月前刚见过。”
已经跟他们非常熟稔了，刘俞宸便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好像透不过气似的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沈亦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道：“不，我是觉得你老了五岁一样，所以说好久不见。”
刘俞宸：“……呵呵。”
“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刚到，虞锦文在邻市比赛，正好听说他醒了。”
再怎么说也是为人长辈……沈亦周端正了自个儿大前辈的态度，站直了问：“你有什么顾虑？我听人说你没怎么来看过他。”
“我……”刘俞宸看他一眼，知道人也对自己知根知底了，索性摊开了说：“我怕他恨我，不想见到我。”
沈亦周轻飘飘看他一眼，说：“那是你觉得。人家跟你说这个了吗？还没说就怕了，怕也不能跑啊，这可不像你啊小刘总。”
“来来来接着玩，你还小年轻呢怎么体力追不上我了呢？躺了五年又比我年轻了五岁，快起来快起来！”
“小虞哥我玩不动了……”
沈亦周听着里面动静笑了笑，说：“我得进去规范下我家属，怎么样？你要不要进？”
他在前面推开了门，刘俞宸在他身后竟然出了一额角的汗，脚下却不受控制地跟了进去。
虞锦文盘腿坐在顾书笙对面，亲切地举着游戏机逼他吃安利，高定西装外套垃圾似的随手丢在地上，精致的小领结被扯到了背后，头顶的呆毛发胶都没压住，支楞翘着。
“你看这音效！这画面！是不是牛逼坏了？听哥的，入坑不亏！”
“这么好……怎么在线没几个人啊？”
“那是因为太冷门了没人愿意跟他玩。”沈亦周走过去没收了游戏机，温和道：“累了去床上躺着，不要顺着他他就不说了。”
“沈哥！”顾书笙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脸蛋儿被闹得红扑扑的，摇摇头说：“我不累，挺好玩的！”
他笑着起了身，转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刘俞宸，愣了一下渐渐抿了唇，小声唤了他一声。
沈亦周拎起虞锦文，冲两人说：“这家伙刚跟着教练开完记者招待会就跑过来了，我先带他回家洗个澡吃个饭，我们可能在这再呆两天，到时候再约。”
虞锦文眼睛里冒了俩问号，迷茫道：“我们没吃饭吗？”
沈亦周温柔笑道：“没吃。”
“走了。”他带着人往门口走，拍了拍刘俞宸的肩，小声道：“好好聊一聊。”
“哎顾书笙！”虞锦文扒着门框，喊：“墙角那堆是你李越柏叔叔送的，你记得给他差评啊！”
热闹的人走了，病房里一时间又陷入了寂静，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顾书笙有些不自在的低头看了看脚尖。
刘俞宸终于想起来放下袋子，说：“你累了就躺下。”
“还好。”
顾书笙听话的躺在床上，看刘俞宸熟练地把床摇起来然后沉默着去调整仪器。
“我妈说你这几年一直在照顾我。”
他柔柔软软的声音响的突然，刘俞宸不由得后背一僵，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你一直在照顾我，但是我醒了你又不来看我。”
不等刘俞宸辩解，他又笑道：“不过你来了我就很高兴，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刘俞宸立马道：“我不会不想见你。”
“那就好。”顾书笙笑的弯着眼睛，视线在他身上，羡慕道：“你们都穿了西装了，感觉只有我自己是个小孩儿……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长个儿了。”
刘俞宸不知道接什么话，只是笨拙道：“你不喜欢我就不穿了。”
“别别别我喜欢！”顾书笙急忙之下脱口而出，“我喜欢你这样穿，很帅很好看！”
“你喜欢？”刘俞宸站定看着他，问：“你喜欢我……还是喜欢这身衣服？”
顾书笙哽住了，觉得自个儿的心跳又不大对劲儿了。
“啊……我……”
刘俞宸却没等他说完，撤去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好好休息。”
“你别走！”顾书笙以为他要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才问：“这几年……你有女朋友了吗？”
刘俞宸只是想去给他拿水，眼下看着衣袖上泛白的指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答道：“没有。”
“男朋友呢？”
“没有。”
“喜欢的人呢？”
“有。”
“谁？”
“你。”
“……”
“……”
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刘俞宸咬了舌尖才猛地回过神来，懊恼自己说多了话。他转过身想要解释一下，却发现顾书笙坐在床边无声的哭。
“怎么了？”他慌得几乎没了主意，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碰哪里，问：“疼吗？哪儿疼？我去找医生。”
“心疼。”顾书笙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跪起来揽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问：“我把你西装弄脏了可不可以？”
“……可以。”
刘俞宸僵直着身子任他抱，手悬在他后背上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医生告诉你了吧？我记忆有些缺失。”顾书笙闷声道：“我醒来时还觉得我们刚上完星期五周扒皮的英语课。”
刘俞宸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背上，“嗯”了一声。
“那时候你没有拒绝我给你带饭，也开始在网吧不赶我走。”
顾书笙感受到了他肌肉猛然的紧绷，赶忙抚了抚他的背，说：“说这些不是要翻旧账，而是说……我现在，嗯……和那时候一样喜欢你。”
他说完有些紧张，抿着唇等回应。
刘俞宸闭了闭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痛苦道：“你不应该喜欢我，你应该恨我。”
“为什么？”顾书笙抬起头看他，奇怪道：“是因为我记不起来的那段事吗？”
“虽然我自己没什么印象，但大概听别人说的知道一些。如果我还记得，我也不会怪你，我觉得我要是怪你，也就不会坚持到现在了。”
“对不起。”
刘俞宸抱紧了他，终于能在他清醒时亲口说出这声道歉。
“没关系，我原谅你，我也喜欢你。”顾书笙和他贴紧了些，有点不自信，说：“我总感觉我还是个初中生，幼稚的话你不要在意，我很快会适应过来。”
“不用，我很喜欢。”
喜欢的是什么他没说明白，只是松开手把人放回床上。
顾书笙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顺从地躺回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你要走了吗？”
西装外套肩上那块水渍还挺明显的，他不太好意思，抽了抽鼻子刚想说留下来洗洗，却见刘俞宸直接脱掉了外套。
他怔怔看着，问：“你……”
刘俞宸摇下他的床，俯身下来摩挲着他的额头，低声道：“那个星期五上完英语课，我们去了哪里还记得吗？”
“网吧？”顾书笙想了想，确定道：“去之前还去买了汉堡，我记得。”
“嗯。”刘俞宸笑了一下，说：“然后你带我去了后巷，说有个东西要送给我，其实没有。”
“有，有啊……”顾书笙没底气道：“初吻也算值钱的东西吧……虽然刚开始就被我妈发现了。”
“那这个未完成的吻……可以继续吗？”
“啊？唔！”
突如其来的吻几乎要将他溺毙，刚开始还有克制，可后来刘俞宸发了疯似的狠狠吻他，毫无章法和技巧可言，他不得不仰起下巴承受，很快就缺氧的呼吸急促。
“对不起……”
刘俞宸猛地松开他，拇指摸着他脸上被压出来的红印，皱着眉道歉。
顾书笙满脸潮红，仍在轻喘着粗气，说：“我，我一定好好康复，不会再缺氧了！”
“你想明白，”刘俞宸蹭着他的鼻尖，说话间都在轻吻，“我从小就是个疯子，缠上你你就甩不开我了。”
“我早就想明白了，我也是个疯子才会那么不要脸的喜欢你。”顾书笙轻轻抬头加深了这个吻，再躺回去时笑道：“那就一起疯吧。”